风雪漫天,街道积雪盈尺。他一路狂奔,鞋履尽湿,寒气刺骨,却浑然不觉。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:婉儿不能有事,绝不能!
刘府位于城南,原是寻常官宅,如今却被数十名家丁围守,灯火通明。苏录赶到时,只见大门紧闭,两名侍卫拦在门前。
“干什么的?”其中一人厉声喝问。
“我是苏录!刘小姐的未婚夫!让我进去!”
那人冷笑:“什么未婚夫?老爷说了,不见外人。小姐正在施针,闲杂人等不得靠近。”
“闲杂人等?”苏录怒极反笑,“我与婉儿有婚约在先,怎能说是外人?你们不让进,难道是要让她孤苦离世吗?”
正争执间,门内传来一阵哭声,隐约听得丫鬟抽泣:“小姐……小姐吐血了!快叫大夫啊!”
苏录心头一紧,再也顾不得礼数,猛地上前撞门。
“滚开!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!”侍卫拔刀相向。
就在此刻,一道苍老声音从院中传来:“住手。”
众人回头,只见一位青袍老者缓步而出,手持拂尘,面容清癯,正是刘知县。
“岳父大人!”苏录扑通跪下,“求您让我见婉儿一面!哪怕一眼也好!”
刘知县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,终是长叹一声:“你来得正好。但我有一言相告:婉儿之病,非药石所能救。她的心病,在你身上。”
“在我身上?”苏录愕然。
“不错。”刘知县缓缓道,“自你入京赴考,她日夜牵挂,每闻捷报则喜,稍有风声不利则忧。前日听人谣传你会试落榜,她当场昏厥。昨夜又闻有人说你得罪权贵,恐遭构陷,她悲愤交加,呕血不止。如今神志不清,口中喃喃,全是你的名字。”
苏录闻言,如遭雷击,浑身颤抖。
原来,自己一心追求功名,以为只要金榜题名,便可给她安稳一生。却不曾想,她的牵挂竟如此之深,深到足以伤身殒命。
“是我错了……是我太自私了……”他伏地痛哭,“我不该让她承受这些……我宁愿never登第,也不愿她受此折磨……”
刘知县扶起他,语气沉重:“孩子,我不是阻你相见。我只是怕,你若进去,她醒来见你,或许会强撑精神,反而加速耗损性命。你要真想救她,就得拿出真正的勇气。”
“什么勇气?”
“放弃殿试。”
苏录猛然抬头,不可置信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你要想救她,就必须在明日殿试点名时,主动缺席。只有这样,才能证明你心中有她胜过功名。她若得知你为此弃考,心结方解,或可转危为安。”
苏录怔住了。
殿试缺席?这意味着三年苦读付诸东流,意味着无数人的期望化为泡影,意味着从此再难有出头之日。
更重要的是,他答应过母亲,一定要光宗耀祖。母亲早年守寡,靠织布供他读书,临别时拉着他的手说:“儿啊,娘不求你大富大贵,只盼你能穿上那件红袍,让村里人看看,咱们苏家也有出头之日。”
红袍,便是状元服。
如今,让他亲手撕碎这一切?
他站在雪地中,寒风如刀割面,心却比风更冷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开口:“岳父大人,容我一夜思量。”
回到寓所,他彻夜未眠。
桌上摆着那篇刚写完的策论,字字珠玑,句句铿锵。墙上挂着母亲亲手缝制的香囊,上面绣着“一举成名”四个字。枕边压着婉儿最近一封信,末尾写着:“君行千里,妾守空房。但愿君心似我心,定不负相思意。”
他反复摩挲着信纸,仿佛能触到她的温度。
天将破晓,鸡鸣三声。
他忽然起身,研墨铺纸,提笔疾书:
《乞归侍疾疏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