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若一心蒙骗他,便要看看自己一家人的脖子够不够硬。
如此倒也使朝廷自前朝便变得冗杂繁琐的风气大改,圣旨一下,令行禁止,再无人敢推脱怠慢。今年是个难得的好年,全国上下不旱不涝,可到了年底,秦烈眉头却越锁越紧。
——太子成婚近半年,太子妃还不曾怀上身孕。
实则也不过半年,算不得久。
可他膝下唯有三子,对于一个帝王,实在太少了些。
人命这般脆弱,一场风寒,一次意外,便能轻易夺去。
即便太平盛世,能活到成年的孩童也不足半数。
本来他正当壮年,不该有此顾虑,可他后宫只一人,且公主已经不可能诞下子嗣。
那些催请封后纳妃的奏章从来不曾断绝,只是被他压下罢了。
他这般迫切,不只是为了堵大臣之口,也是为了防范万一。
他自己不能够,便冀望太子早些生下皇孙,为皇室开枝散叶……
天盛二年三月,东宫始终没有动静,皇上终于下令选秀。
圣旨上虽然明诏是为恭王爷选妃,为东宫选太子嫔,可显然许多大臣并不这般想。
皇上如今不过三十五岁,正值盛年,皇后之位虚悬,做王妃与太子嫔,哪有做皇后来的荣耀?且哪怕不提家族荣耀,哪怕太子与恭王容貌都极为出众,又哪里比得上皇上的俊美威仪?
醉翁之意不在酒,有些人多少还遮掩些,可有的人却是连演也懒得演。
选秀需经过层层选拔,最后只留下几十人到宫中让贵人挑选。
可有些秀女,人还未进宫,名声便已传了进来。
秦茵荣跑来重华宫告状。
程家弄了个与程慧八九分像的庶女,国公府则弄了个七八分像令仪的嫡女,两人皆在秀女名单之中。
秦茵荣气愤填膺地道:“娘娘还不快着人去内务府,将她们二人名字划掉!”
令仪没想到,竟是昔日最看不上她的秦茵荣过来提醒自己,她懒懒靠在榻上,“听闻她们都是才貌俱佳之人,又没犯什么过错,为何要将她们划去?”
秦茵荣急道:“难不成你要让她们进来,分父皇的宠爱?”
令仪道:“本宫也只管得了自己,皇上若看上她们,拦得住这一回,也拦不住下一遭。”
她不仅不想阻拦,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热闹。
奈何偏偏有人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。
在女学外,国公夫人谄媚地拦下了她的车架。
国公夫人是嘉禾帝的二公主,那时嘉禾帝膝下儿女尚少,她颇为受宠,被指婚嫁给了大翰极为清贵的世家,如今到了大宪朝,世家依旧是世家,她依旧是诰命。
令仪看向羞怯站在国公夫人身边的小女儿,难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,原来竟是姨甥。
若论外貌,不过四五分相像,难得的是神态举止像了八九分,穿着打扮更是做到几乎百分百还原。
令仪拦下忍不住要开口的秦茵荣,仔仔细细将那小女儿端详一遍,诚恳道:“这些衣服对你来说,稍显老气了些,豆蔻年华,还是该穿些鲜艳的颜色。”
自己毕竟比她大了十岁,又是皇贵妃的身份,出外见人时衣饰尽量庄重。
这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,显然并不相配。
国公夫人却以为令仪在点她们,立时表明忠心。
先是感叹皇上膝下单薄,接着吞吞吐吐地讲皇贵妃娘娘独占皇上,被大臣忌惮,在民间声名亦不佳。随后表示自己一想到令仪在宫中孤立无援便心急如焚,最后表示虽不舍得,却还是愿意让女儿留在宫中,与令仪作伴,替令仪固宠,以后生下的皇子也会成为焕儿的帮手。
令仪十分感动,回宫后便下令将国公最宠爱的一名小妾封为诰命,以表彰她与国公夫人作伴,替国公夫人固宠,生下的几个儿子成为国公夫人独子的好帮手。
小妾便是小妾,纵然深受国公宠爱,也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。
古往今来,要为小妾加封,需得其子女极为出色,求到御前才能得此封赏,且还不能越过嫡母去,大都是嫡母生母一起加封,且嫡母大都还要比生母高半格。
如今皇贵妃贸然把手伸进别人后宅,无视正统,为了泄愤破格封赏,实在太过嚣张跋扈,立时便有御史上书弹劾。
若是换做选秀前,他们是万万不敢的。
可皇上同意选秀,虽名义上是为皇子们选妃,可大家都是男人,谁心里都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