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亦年盯着文向好,沉默了好一会。背后的游客来往,将照进庙宇里的光掩住又重新显出,文向好看见落在祝亦年睫毛的光忽明忽灭,但眼睛却一直乌黑,像夜晚的湖面飞过一只蝴蝶。
文向好发现自己的耐心又即将耗尽,祝亦年才开口:“就是一样。如果这张不准,那这张也不准。”
祝亦年摆弄着手中两张解签纸。
一如既往讲不清的风格让文向好不由哂笑,笑这毫无逻辑的推理。
祝亦年的姻缘签与她的有何相关?真的好没道理。
不过文向好不再计较,毕竟她从一开始就知道,一个彻头彻尾的因执念而推动的谎言不可能是上上签。
但生长十年的木已成舟,如今自损一千也要做。
“去烧金元宝吧。”文向好不再顾什么上下签,直接拉着祝亦年去火炉。
与很多游客不同,文向好没有选择买现成的金元宝,而是在来时提前问小贩买了一沓玉扣纸。
张翠兰曾说手工叠的元宝附着更多心意,在阴间更值钱。张翠兰也曾笑着要她和祝亦年在其百年之后,烧上几百盏,让她能在黄泉之下能富甲一方,更好守护她两个孙女。
文向好那时失去所有联系方式,如今才能够弥补过去这么多年欠下的金元宝。
文向好打开塑料袋,拿出玉扣纸,递给祝亦年一张,自己手中亦拿一张,熟练地开始叠起金元宝。
祝亦年也摊开手心开始叠元宝,不过动作却不甚熟练,边叠边在偷看文向好的动作,眼珠来回提溜转。
文向好看着祝亦年手中被折得不太好看的金元宝,手上的动作不禁一顿,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怅然。
原来十年前真的已经过去很久,久到可以将年岁变白骨,可以将熟练变为陌生。
从前只可独自一人回忆,可如今文向好不喜欢被这种唯她被留在过去的感觉所控,之前从未生出的紧迫让文向好觉得,她该更主动,将过去十年的潮湿入侵祝亦年。
于是文向好将手中那只被叠好的金元宝放入袋中,然后伸手去握住祝亦年的手,将玉扣纸展开。
“真的完全不记得了。”文向好对祝亦年说,语气平静。
祝亦年并未反驳,回头望了一眼从脊背后凑上来的文向好,出奇地没有躲开,将头转回,似真的很想重新学会怎么叠元宝。
“这样。”
文向好捻住祝亦年的指尖,几乎是从头开始,教祝亦年怎样对折玉扣纸,怎样捏出元宝的尖,怎样将平坦的纸拱得拢起。
许是天气过分湿热,一只元宝折完,祝亦年的指尖已沾满玉扣纸上的金箔粉,在光线下熠熠。
“是这样吧。”
文向好正要抽回手,又被祝亦年用指尖一勾,金箔粉不由沾上文向好的指缝。
文向好注意到那抹金闪,很轻微地用指节摩挲了下指缝,然后虚空隔着祝亦年的手,压了压金元宝,低低应了声:“嗯。”
“如果我还是折不好,你能一直教我吗?”
祝亦年边说边将那只折好的金元宝也放入袋中,与文向好所折的依偎在一起,就像两只同流而行的小船。
“当然一直会。”
文向好下意识给祝亦年承诺,早已把这些话当作拉近彼此关系的顺口之言。
祝亦年听到文向好的诺言,面上的神情忽的静止,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停留在这一瞬。
或许是静得太久,祝亦年眸里的影光一动,文向好伸手在祝亦年面前扇了扇:“怎么了?”
莫不是把话讲得过分亲密?
文向好不由皱眉,想起那天醉酒,两人的举动都比从前年少时还要亲密,这只不过一句不算太过分的话,何至于反应这么大?
经过这么一动,祝亦年总算反应过来,身形一晃,鼻尖不由撞上文向好的掌心。
玉扣纸残余在掌心的金粉未被抹净,文向好不止手心何时出了点细汗,只这么稍稍一碰,就让祝亦年鼻尖沾上了些金粉。
文向好看着那点比阳光还要闪耀的金粉,心跳没由来一阵加速,很快蜷起掌心,指腹往祝亦年鼻尖一抹。
可没想到却弄巧成拙,指腹的金粉更盛,反倒越抹越多。
文向好不由睁大眼睛,转过脸掩过饰非,把目光放在手心两只依偎的金元宝上。
祝亦年似有所觉,垂眸无声看着文向好比适才说话时稍偏离的身影,抬起手要碰鼻尖,只不过在快碰到时却生生停住,眼梢往旁一看,指尖碰了碰文向好的肩。
金箔粉又有几点沾在文向好的白色T恤,在微弱的光线下也闪着金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