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没什么。”文向好下意识回答,无论有心还是无意,都不想告诉祝亦年关于家里那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。
可听到回答,祝亦年却是皱着眉一下子泄了好大一口气,看着被夹到文向好碗里的虾饺说,又重新挡住自己的嘴唇耳语:“可是你和外婆这样说悄悄话。”
文向好侧着头,看不见祝亦年的神情,却被萦绕在耳畔的半威胁半利诱的声音弄得耳朵一痒,最终还是掩去一些细枝末节,把大致告诉祝亦年。
“真的没什么,是外婆去跟我家长说了,最近一段时间都住你家。”
“没了,就是这样。”文向好又加多一句作为肯定和保证。
听到答案,祝亦年果然身子往后退,只是神情依旧懵懂的模样,看不出究竟信还是不信。
“阿好你看着我。”祝亦年忽的伸手抚住文向好的脸颊,很认真地盯着文向好那双如今有些飘忽的双眼。
“怎么了?”文向好频繁地眨着眼,不知祝亦年是何意。
祝亦年看了好一会,终是放下手,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。
颊边的热意离开,文向好的心脏仍然紧张得怦怦跳,装作自然而然地重新转回身,夹起碗里的虾饺放入口中。
烫热的汁水霎时绽在口中,文向好看了眼摆在祝亦年手边的纸巾,不知怎的愣是没碰,半吸气半搅弄吃下去。
等回到祝亦年家,祝亦年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,连做题也心不在焉,吓得张翠兰以为祝亦年生病,连忙用手探向额头,却发现无甚么事。
文向好也觉得奇怪,不知祝亦年为何突然这样,思索着今天的对话,怎么也找不到切入口。
张翠兰将房间里的床换成上下床,文向好洗完澡后上床躺好,刚拉开被子便听到木梯发出窸窣响声。
文向好转头一看,是说非常不喜欢睡上床的祝亦年正攀着木梯要爬上来。
“小心。”看祝亦年爬得有些踉跄,文向好忍不住伸手去扶。
祝亦年直接抓住文向好的手掌,单膝才接触到床板,整个人就卸力倒在文向好怀里。
文向好被压得往后倒,手肘撞在床板上,还未来得及呼痛,祝亦年已抱着人半躺下,分明还没躺在枕头上,气也还未喘平,就如同机器人进入程序般对文向好说:“我们谈谈心吧。”
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忽闪忽闪,文向好一时忘了痛,全身只剩下祝亦年贴着她胸腔说话时的余震,不由勾起嘴角问:“谈什么?”
见文向好答应,祝亦年立刻平躺好开始说:“我不是说我有个好朋友叫阿黄吗?其实你们都看不见它对吧。”
话题展开得突然,祝亦年没有立刻点头,纵使从来看不见阿黄,但她知道阿黄对于祝亦年来说很重要。
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好朋友在别人看来是臆想出来的。
“我妈妈也看不见阿黄,因为这个,妈妈不要我。”祝亦年措辞造句向来简单,可今天文向好蓦然觉得这种语句像是短剑一般,见血封喉。
文向好顿时转头看向祝亦年,可对方的神情恬静,不像是讲述什么被抛弃的事。
“外婆要我,所以我跟外婆。”祝亦年看了下自己的掌心又放下,才继续说,“这是我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。”
祝亦年翻了个身,乌黑的眼眸盯着文向好看。
文向好霎时明白为什么张翠兰为何有这种忧虑,看着祝亦年的神情,忍不住一只手揽上其手臂,很轻地拍了两下。
“你能不能。”祝亦年话语又一顿,看了下掌心,“告诉我你家里的情况?”
那煞有介事的动作过于明显,文向好心意一动,掰过祝亦年的手掌一看,发现上面用黑笔写着一个流程图。
从如何开场白再到动之以情说自己的秘密再到问她家里的事,每一步都已写好,自然而然的聊天却像个既定程序般。
文向好不由失笑,看着祝亦年很快蜷起的掌心,第一次很平静地讲述自己的家庭:“我妈也不要我,我跟着我爸文强长大,因为拿我可以骗资助金。”
“文强是个成日打牌烂醉的酒鬼,还会打我。”文向好说及此,却是用手掌掩住臂上的伤痕,“我试过求助,可文强每次都会不管不顾地大闹,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敢惹上我这个烂摊子。”
“幸好你愿意跟我做朋友来着。”文向好故作轻松地笑着说,可尾音却带着掩不住的颤抖,生怕这些事会吓住祝亦年。
祝亦年一下子睁着圆眸,抓过文向好的手臂很仔细地看,许久喃喃道:“要是我妈妈早点不要我就好了。我想早点来百会。”
“不要这么说。”文向好皱着眉,用掌心掩住祝亦年的嘴。
“阿好住在哪里?”祝亦年顺势抓住文向好的手,似有若无地捏了捏,“之前去医院的单子还有吗?”
文向好报出住址后一愣,不知道祝亦年为何忽然提起这个。
祝亦年捏紧文向好的手:“我看过法制节目,我们要告他!这是证据!”
祝亦年这么一提,文向好才记起那天撒谎后走得急,除了几套衣服和书本,其他都没来得及带走。
“都落在那个家里了。”文向好坦白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