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艽脸色不太好看,“漱玉阁一日的流水便有上千两,还真是拿来洗银子的宝地。”
“这案子牵扯极深,本不想让你们再掺和进来,但既然线索是你们找到的,再瞒着反倒不妥……”宋钰无奈而平静的视线缓缓扫视二人。
秦艽与薛灵玥一愣。
宋钰手指摩挲着青瓷杯壁,声线沉冷:“昨日你们带回那漱玉阁账房原是孟滨手下,听说元水村出了事便一直龟缩城中,这才躲过了咱们的搜寻。但是锻造铁器,收敛银钱,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猜到,孟滨背后之人必定身居高位,意图不轨。
“但麻烦的是,那日孟滨重伤后昏迷不醒,背后之人又未留下任何线索,虽说铁矿被我们封锁,他们丢了冀县,一定会蛰伏待机从其他铁矿想办法,但是就眼下的局势来看,咱们还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。”
薛灵玥咬着唇皮,孟滨生性多疑,常与人单线联系,便是柳七娘也不晓得他许多秘辛。
这样一来,岂不是所有的线索都断在他身上。
“师父离所这么多日,是不是去查此案?”秦艽心里一直有所怀疑。
怎料宋钰摇了摇头,眼中透出寒光,声音却一如往日般温和:“我今日之所以将你二人叫来,不只是告知你们原委,更是想提醒你们这案子牵扯过深,对方身居高位来者不善,今后不能放在明面上查,你们照常办差,不要叫人察觉,更不要执着于铁器案,反被绊住手脚。”
“师兄……”秦艽眉头蹙起,不甘心地站起身。
他对上宋钰那双不容置喙的眸子,喉间滚动几次,还是生生将话咽了回去。从小到大,师兄决定的事,哪里容得他任性。
宋钰移开视线,缓声道:“灵玥,你性子沉静,要千万记得我今日所说。”
他是怕秦艽沉不住气,才有心提点她。
薛灵玥会意,双眸含光,起身恭敬道:“是,宋大人。”
这俩人都拿他当不懂事的孩子呢。秦艽双臂环抱在胸前,左右看看,不情愿地哼了一声。
“好了,再有消息我自然知会你们。怎么样,听说浮尸案办得不错,差不多可以结案了?”宋钰又起了个话头,面色也不似方才那般严肃。
秦艽兴致缺缺,学着宋钰的口气,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:“差不多罢,再有消息小的再来知会师兄!”
话音未落,他一把拉住薛灵玥的手腕,飞快蹿出门外。
“你!”宋钰一愣,向来眉目温和的人也被这小子气笑。
不见师兄发作,秦艽行到门外,还不忘回头做个欠揍至极的鬼脸。
薛灵玥无奈地拽了他一下,两人打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,宋钰才轻笑着收回视线。
可他笑着笑着,神色却渐渐沉了下来,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铜兽首,深吸了口气,低声呢喃:“这薛灵玥,也不知是福是祸……”
另一边,二人行至堂外,天色将暗,云霞缱在天边,勾出一抹烈焰的赤红。
忙活一天,浑身疲累,薛灵玥心里挂念着胡记酒肆的汤饼,上次忙着抓人没吃成,心里痒痒挠似的直馋得慌。
秦艽没什么意见,两人脚步轻快,一边互相嘟囔案子,一边朝卫所大门走去。
有一玄衣军士从左卫参谋房中走出,恰好行在二人身前,他脊背僵直,步伐稍快,待到一出大门,薛灵玥与秦艽往东朝街上去,他则鬼鬼祟祟往西边巷子走。
行过几个街口,他四处张望几下,闪身躲入转角的墙后,从怀中套出一封密信,置于提前布置好的砖缝内。
而后又从墙下拖了几个破箩筐,掩饰一二,见周围无人,才起身离开。
不过几息,这寂静的巷口便走来一家丁模样的人,他轻车熟路的扒开伪装,两指一伸,动作飞快从那极窄的缝隙中夹出密信,揣在怀中。
这封信被人藏在怀里,颠簸几刻,进了一道朱漆大门,那门上的鎏金兽首铜环光亮异常,做工不俗。
家丁弓着身子一路小跑,走到书房外几步,才停下整整衣领,怀中密信紧贴着里衣,被湿热的汗意烘得发潮。
再往前走,便看清堂内奢靡的布置,屏风上镶的南海珍珠,颗颗都有龙眼大,晃得人眼晕。
家丁抬眼见主人歪在紫檀榻上,一袭云锦寝衣松松垮垮,手里中的书皮上明晃晃写着《玉屏春》三个大字。
他连忙垂下头去,双手上呈,“公爷,东西取回来了。”
主人这才掀了掀眼皮,随手讲书掷进脚边的翠玉盘上,书页大敞,正是□□夜会书生的桥段。
“路上没遇到尾巴?”主人一边问,一边勾起小指划开信封。
家丁忙道:“那地方僻静得很,绝无人注意。”
主人嗯了一声,待展开密信,他嘴角渐渐扬起:“哦,好得很呐……武宁卫竟在查这事……”
信纸一抖,他缓缓站起,虚松的肥肉在矮胖的身子上颤了两下,眼中精光毕现:“去备笔墨,这热闹本公爷凑定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