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学姐,不好意思,路上有点堵车。”她穿着亮红色的棉服,帽子上有一圈蓬松的毛领,显得很精神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、属于新年的笑意,与黎予周身散发出的沉郁气息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没事。”黎予抬起头,努力想扯动嘴角挤出一个客气的笑容,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。她看着许知州,没有寒暄,直接切入主题,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有些单薄而急促:
“说吧。你不是要和我说关于耿星语的事情吗?”
她想知道关于耿星语的事,立刻,马上。她没心情,也没精力去进行任何前奏式的、虚伪的社交。
许知州似乎愣了一下,没想到黎予这么直接,连一句新年问候都没有。
她眨了眨眼,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、类似于狡黠或者说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,随即又漾开一个更灿烂的笑容,语气带着点撒娇般的、不容拒绝的耍赖:
“学姐别着急嘛~时间还早呢,你看这里多好玩啊!我们先逛逛,陪我玩一会儿,然后我才告诉你,好不好?”
她说着,甚至非常自然地伸出手,想挽住黎予的胳膊,做出亲密的姿态。
黎予身体几不可查地往后缩了一下,避开了她的碰触。一股被戏弄的烦躁和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。
她不喜欢这种被吊着胃口、被人用信息当做诱饵和筹码的感觉。许知州明明知道她为什么出来,知道她内心的焦灼,却偏偏要绕圈子,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线绳牵着的、等待投喂的宠物。
可是,真相的缰绳握在对方手里。她想知道耿星语的消息,就只能暂时忍耐,配合这场令人疲惫的游戏。
“……你想玩什么?”
黎予的声音干巴巴的,带着再也无法掩饰的勉强。她的目光扫过热闹的广场,那些嬉笑的人群,燃放烟花的人群,冒着热气的零食摊……这一切的喧嚣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,传不到她心里。
她的心,早就飞到了那个不知身在何处、不知境况如何的耿星语身边。此刻的每一分等待,都是一种无声的煎熬。
“孔明灯怎么样?”许知州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黎予的抗拒,兴致勃勃地指着不远处一个售卖孔明灯的小摊,“学姐你陪我放孔明灯吧!听说把愿望写在上面放飞,很灵的!”
黎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漆黑的夜空中,确实零星漂浮着几盏暖黄色的孔明灯,像迷途的魂灵。
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,既没有期待,也没有反对,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。她只想,尽快满足许知州的要求,然后得到那点或许能解开她心结的、仅有的讯息。
整个过程,黎予都像个提线木偶。许知州兴致盎然地挑选孔明灯,付钱,又借来笔,塞了一支到黎予手里。
“学姐,你也写一个愿望嘛!”
黎予握着笔,看着面前空白的、薄薄的灯纸,脑海中一片空白。她的愿望?她唯一的愿望,恐怕早已随着那个决绝挂断的电话,碎在了寒冷的街头。
她最终什么也没写,只是看着许知州认真地在上方写下几行字,然后帮忙笨拙地展开灯罩,点燃下方的蜡块。
热气逐渐充盈,孔明灯晃晃悠悠地脱离她们的掌心,缓缓升空。许知州双手合十,仰着头,脸上带着憧憬的光。
黎予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盏灯越飞越高,越变越小,融入夜空,与其他光点混在一起,再也分辨不出。就像她和耿星语之间那点微弱的联系,彻底消失在了人海。
……
“好了,”孔明灯彻底看不见的那一刻,黎予转过头,看向许知州,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,“玩也玩完了,你可以说了吧。”
许知州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,她瞥了黎予一眼,眼神有些复杂,带着点计谋得逞后的索然,又似乎有一丝别的什么。
她没说话,只是转身走向广场边缘一个相对僻静、光线昏暗的小亭子,坐了下来。
黎予跟了过去,站在她面前,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,等待着最终的审判。
许知州坐在冰凉的石凳上,终于抬起头,目光直直地看向黎予,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弧度:
“可以。”
她顿了顿,像是在欣赏黎予紧绷的神情,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,抛出了第一个问题:
“你和耿星语分手了是吧?”这不是询问,更像是确认一个已知的事实。
黎予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,指甲陷进掌心。“是的。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,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我怎么会不知道?”许知州轻笑一声,那笑声在安静的亭子里显得格外刺耳,“我不仅知道你们分手了,我还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,你想知道吗?”
黎予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滞了一瞬。她觉得无论真相如何,许知州一定知道些她不知道的内情。“为什么?”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。
许知州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锁住黎予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,清晰地说道:“因为你是她的出轨对象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