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恶化（第1页）

课间的走廊飘着粉笔灰味，彭芷青拽着徐郁的袖子往楼梯口躲，声音压得像蚊子哼：“运动会那天……我爸妈让我带手机，中午要去舟市中心吃饭，顺便买东西。”她指尖绞着校服衣角，抬头看徐郁时眼里带着点怯，“你喜欢吃什么？我看着给你带点？”

徐郁靠在栏杆上，指尖转着笔，听完没说话，只是挑了挑眉。彭芷青以为她没听清，又小声重复了遍，脸颊有点发烫——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要给人带东西，心里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。徐郁这才“哦”了一声，笔停在指尖：“再说吧。”

彭芷青没听出语气里的冷淡，反倒松了口气，上课铃响时还对回头的徐郁笑了笑，觉得这事就算说定了。

就算徐郁没说，她也会带徐郁喜欢的，徐郁不喜欢吃特别甜的，但是爱吃麦芽棒棒糖，就算没有找到，她也会去糖果店买，她知道舟市中心有一家糖果店做的糖不是特别齁甜，手工做的，店里的招牌就是麦芽糖。从小吃到大，不贵也没有特别便宜。

可是彭芷青很开心，给喜欢的人买东西，彭芷青特别开心。

谁知下午班会，班主任刚强调完运动会纪律，徐郁突然举手站起来，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：“老师，彭芷青说她运动会要带手机，还说家里让她带的。”

全班的目光“唰”地聚过来。彭芷青像被泼了盆冰水，从头凉到脚，她猛地看向徐郁，对方却直视着讲台，侧脸绷得笔直，仿佛说的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。

“彭芷青！”“站起来！”班主任的声音陡然严厉，“校规明令禁止带手机，你还敢明知故犯？家里让带就可以违反纪律吗？”

批评像冰雹似的砸下来，彭芷青站起来，张了张嘴，解释只是想法，自己并没有实施。“就算是想法也不行，这种想法应该是连想都不能想。我等会会给你家长打电话，告诉她这种行为是不允许的。”

喉咙像被堵住，她被说的哑口无言，只能任由全班同学的目光在她身上烧出洞来。她死死盯着徐郁的背影，那背影挺得笔直，连一丝犹豫都没有。

晚上

彭芷青预感回家会有事发生，果然；客厅的灯就“啪”地亮了。彭芷青进门还没换鞋，妈妈的声音就压了过来：“进来，有事情问你。”彭芷青换好拖鞋，进去把书包放到钢琴凳上，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，却没有半点想先开口的意思。

“老师刚才打电话了，说你运动会要带手机？谁让你带的？”

她捏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，小声说：“是你们这几天一直说……到时候中午要去舟市吃饭，让我带着手机方便联系……”

“我们让你带，你就非得告诉别人？”，妈妈的眉头拧成个结，双手抱在胸前冷声质问道：“现在全班都知道你要违反校规，老师说你在班里被点名批评，你脸上就有光了？”

彭芷青眼圈红了，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，她的声音带着不经意的发颤：“我没告诉别人，就……就只跟徐郁提了一句，她当时也没说什么……”

“徐郁？”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，转而嗤了一声，“哦？就是那个总跟你打闹的女生？她知道你只跟她说了，转头就当众捅给老师？”

彭芷青咬着唇没说话，眼泪想掉下来却又掉不下来。她想起班会课上徐郁举着手的样子，那种刚正不阿的样子，想起周围同学的窃笑与目光，心脏像被攥住一样疼。

妈妈语气沉了沉，冷笑着说：“彭芷青，我是怎么告诉你的，交什么朋友我不管，但是像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，能算朋友吗？”

“好，我知道怎么做了。”彭芷青咬牙切齿的答应道。

妈妈的声音软了点，点了点头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：“以后别跟她走太近了。这次就算了，下次，呵，谁知道还会给你惹出什么麻烦。把你卖了你还屁颠屁颠的给人家数钱。你怎么会这么蠢？”

彭芷青抓起书包带，指尖因为用力泛白，转身时没敢看母亲的脸。楼梯的台阶被踩得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，一级，两级……光线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掐断，从脚踝漫到膝盖，再爬上后背。

她低着头，只能看见自己的鞋尖在昏暗中磕磕绊绊。楼下客厅的灯光还亮得扎眼，暖黄的光顺着楼梯扶手的缝隙涌上来，在她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却越往上越淡，像追不上她的脚步。

到三楼转角时，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墙挡住了。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，把她整个人裹了进去。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，她扶着冰冷的墙壁站稳，听见楼下打扫的声音传来，还有妈妈打电话的交谈声，明明很近，却像隔了层厚厚的玻璃。

她摸黑进了自己的房门，楼下的光彻底被隔绝在外。房间里只有窗帘缝隙漏进的一点月光，她把书包扔到沙发上，没开灯，就那么站在原地，忽然蹲下身，把脸埋进膝盖。

黑暗里，好像只有这样，才能把那些堵在喉咙口的哽咽，和心里那片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，都藏住。

一楼客厅的灯光明明亮亮的，却照不暖心里那片突然凉下去的地方。她知道，有些东西从今天起，不一样了。

自此以后，彭芷青再没碰过自行车。每天清晨，她踩着晨光从家里出发，沿着街旁的棕榈树影慢慢走，书包带子在肩上磨出淡淡的红痕。

路过车棚时，她总会下意识加快脚步，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——有时能看见徐郁的车孤零零靠在角落，有时却空着一块地。她从不抬头，只盯着自己的鞋尖踩过露水打湿的路面，听着身后偶尔传来的车铃声渐远，像在跟过去的日子慢慢割离。

夜幕降临，放学时分，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，与街边路灯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时，她会驻足停歇片刻。秋风裹挟着落叶拂过脚踝，她蓦然忆起往昔徐郁常与她一同骑车，车的颠簸中蕴含着无尽的话语，而今唯有自己的脚步声叩击着路面，一步一个脚印，将那段路走成了沉默的长句。此刻于她而言，心痛已然超越了喜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