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儿?你那边怎么了?好像有奇怪的声音?”
妈妈敏锐的听觉,捕捉到了我这边细微的动静。
我浑身一个激灵,瞬间从那贤者时间般的巨大空虚感中清醒了过来。
“没…没事!”我连忙松开捂住麦克风的手,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裤子,强装镇定地解释道,“刚刚…不小心把洗面奶碰倒了。”
“是吗?你这孩子,总是这么冒失。”电话那头的妈妈轻笑了一声,似乎并没有起疑,“好了,不打扰你休息了。早点睡,知道吗?”
“嗯,我知道了,妈妈。”我靠在冰冷的墙上,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,“那个…家里…都还好吗?姐姐和妹妹,她们…”
我用一种虚弱到极点的声音,维持着这场世界上最荒唐、最恶心的母子对话,强撑着自己作为“儿子”的、最后一点可悲的体面。
“我们都很好,”电话那头,妈妈夏凝雨那清冷如月华的嗓音里,染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笑意,“就是你不在家,总觉得冷清了些。你姐姐最近又拿了好几个竞赛的全国一等奖,奖杯在你的书桌上都快摆不下了。沁羽那丫头还是老样子,疯疯癫癫的,前几天还嚷嚷着要去日本看你,被我给按下来了。”
她用最平淡的口吻,讲述着最温馨的日常。
姐姐依旧优秀得不像凡人,妹妹依旧活泼得像个小太阳。
一切都那么美好,美好得…让我愈发觉得自己像个阴沟里的蛆虫。
“不过啊…”妈妈的语调突然一转,带上了一种揶揄的、开玩笑般的轻快,“我们家天儿也是个大孩子了,一个人在日本,也该学着多认识些朋友了。尤其是女孩子,要是有看着顺眼的,也别光顾着学习。是时候…该给天儿找个好媳妇了呢。”
“咳!咳咳!”我被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呛得差点背过气去。
找媳妇?
我?
我这个刚用龌龊手段把校花变成自家肉便器,口袋里还揣着班主任原味丝袜的人渣吗?
您这是想找个媳妇,还是想为民除害,让哪个倒霉的姑娘来超度我这个妖孽啊?
“说什么呢,妈…”我刚想干笑着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,电话那头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一个三无清冷的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女声,毫无征兆地取代了妈妈的声音,直接砸进了我的耳朵里。
是姐姐,张楚然。
她连问候都省略了,直奔主题。
那语调,说是询问,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个事实——你,该回来了。
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想象出电话那头姐姐的样子。
她一定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,拿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专业书,听到妈妈提到我之后,便立刻放下了书,用她那双碧绿色的、古井无波的眼眸盯着手机,然后在我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就已经用她那快得非人的动作,把手机‘抢’了过去。
她的世界里,似乎只有学习和我。
“姐…我这边还没放假呢,等假期了就…”
我的话还没说完,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更加激烈的喧哗,伴随着一个元气满满的、分贝高到能震碎玻璃的少女尖叫!
“——哥哥大人!是哥哥大人吗?!哇!我想你了!沁羽超——想你的!你什么时候回来带我出去玩啊!?日本的章鱼烧是不是真的比国内的好吃啊?还有秋叶原!我要去买手办!!”
是妹妹,张沁羽。
她那充满了活力的声音,像是无数颗饱含着汁水的蜜糖炸弹,在我的耳膜上疯狂爆炸。
光是听着,我的眼前就已经浮现出她那张扬的红色高马尾,和那双永远闪烁着崇拜光芒的、亮晶晶的红色眼眸。
“喂!张沁羽!把手机还给我!”这是我妈带着些许无奈和宠溺的声音。
“让我跟弟弟说。”这是我姐惜字如金的冷淡要求。
“不要!该我跟哥哥大人说话了!你们都说完了!”这是我妹不依不饶的抗议。
电话那头,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,为了争夺和我通话的权利,乱成了一锅粥。
温馨,吵闹,充满了家的味道。
若是放在一天前,我一定会觉得无比幸福。
但现在,这一切对我而言,都变成了最残忍的酷刑。
妈妈的宠溺,姐姐的依存,妹妹的崇拜…她们每一个人的爱,都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我的灵魂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