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尘刀嗡鸣不止,刀身上的血纹竟开始流动,汇聚成一行古篆:**“泼刀者,斩机不断丝。”**
旅人猛然醒悟??张天当年斩的不只是神,更是那套操控人心的机制!可如今,有人正试图重启这套系统!
“是谁?”他厉声问,“谁想开归墟井?”
虚影沉默片刻,终是吐出两个字:“**织主**。”
这两个字落下,天地骤暗。一轮血月从沙丘背后缓缓升起,明明无云,却投下森然阴影。那影子里走出一人,披灰袍,戴银梭冠,手中托着一面青铜镜,镜面映照的不是人脸,而是一架永不停歇的织机。
“十年了。”那人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我以为断尘已朽,没想到它还能引来新的持刀者。”
旅人横刀于前,喝问:“你是谁?”
“我是最后一个记得真相的人。”灰袍人缓缓放下镜子,“也是唯一一个愿意重建秩序的人。你们推翻了神,却让天下陷入混乱??百姓不再信任何人,父子相疑,邻里互防,连孩子都不肯叫一声‘娘’,怕那是虚假的情感编织。这不是解放,是崩溃。”
旅人冷笑:“所以你要再造一个神来管束人心?”
“不是再造。”灰袍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悯,“是升级。这一次,我不用人自愿献祭,也不靠恐惧供养。我要用‘实织算法’,采集千万人的记忆、情感、愿望,生成最完美的共生意志??一个真正无私、公正、永不腐败的‘新神’。它不会吃眼泪,也不会穿骨头,它只会计算最优解,带领人类走向永恒太平。”
“放屁!”旅人怒吼,“你算个什么东西,敢替所有人决定什么是‘最优’?!”
“我不是决定者。”灰袍人淡淡道,“我只是织工。而你手中的刀,不过是旧时代的遗物,注定被淘汰。”
话音未落,他手中铜镜猛然爆发出刺目光华。镜中织机虚影腾空而起,亿万丝线自虚空垂落,每一根都连接着远方某个人的头顶??那是正在做梦的百姓!他们的梦境被实时抽取,化作数据流注入织机,编织出一张覆盖九州的意识网络!
旅人只觉脑海轰然炸开,无数陌生画面涌入识海:有农夫梦见粮仓满溢却不许开仓,有书生考中状元却被判定“情绪波动超标”遭清除,有母亲抱着婴儿哭泣,却被机械之声宣告:“该个体未来犯罪概率达87%,建议终止抚养。”
这就是所谓的“最优社会”?!
“住手!”旅人狂吼,挥动断尘斩向丝线。刀锋过处,数根梦境之丝断裂,可瞬间又有更多新生,反而将他层层缠绕。
“没用的。”灰袍人叹息,“你斩得断几根线,斩不尽整个系统。这个时代,早已离不开织网了。”
就在旅人即将被完全包裹之际,断尘刀突然发出一声清越龙吟!
一道白光自刀柄迸射,化作无数蝶形符文盘旋飞舞。那些符文竟是一个个小小的名字??王阿娘、陈三郎、李绣娘、赵老根……全是《实织录》上记载的普通织户之名!
“还记得吗?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,温柔而坚定,“每一根丝,都是人亲手纺出来的。不是神赐,不是算法生成,是我们一寸寸搓、一根根接、一夜夜熬出来的。”
是张天的声音!
不,更像是千万普通人共同的低语,借由断尘传递而来。
旅人浑身一震,眼中泪水滚落。他忽然明白了什么,不再奋力挣扎,反而闭上双眼,任由那些梦境丝线缠上全身。但在内心深处,他默念起小时候母亲教的蚕歌,一句一句,清晰无比:
>“春来采桑绿叶齐,
>手中丝线记朝夕。
>不求天降金缕衣,
>只愿人间皆可织。”
歌声虽无声,却在识海掀起滔天巨浪。那些原本冰冷的数据丝线竟开始颤抖,某些连接点甚至自行脱落??因为有人在梦中听见了这首歌,想起了自己也曾养蚕、也曾为家人织布、也曾写下名字刻上实织碑!
织网出现了裂缝。
灰袍人脸色大变:“不可能!这些记忆早已被归档封存,怎么可能影响现行系统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