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以为小时候都能懂那么多坏心思啊?”娘亲却忍俊不禁地“反唇相讥”,玉手轻轻在我腿上一拍,“再说了,虽然那时候没有天天粘着娘,现下不是教你得逞了吗?”
“嘿嘿,也是。”我也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微微尴尬,转口又嬉笑道,“不过有一事孩儿要声明啊,有时候可不是孩儿黏着娘亲,反而是娘亲将孩儿闷在怀里~”
话音未落,我便轻轻捉住那只犯了事的柔荑,握在手里搓揉起来,霎时间柔软滑腻与霜枝傲骨齐齐汇入心头,教人毫不畅快。
“油嘴滑舌,没个正形~得了便宜还卖乖,那下回不许来娘怀里胡闹~”
娘亲口里嗔怪着,另一只空闲的玉手却是如同乖巧媳妇一般攀上了我的额鬓,不知疲倦地将那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在耳后。
如是此时回头,定能瞧见娘亲仙颜上的娇俏嗔怨与宠溺慈爱同时盛开的妙景,好在我已欣赏过多次,倒不怎么急切,于是一边享受着温柔梳理,一边开口打趣:“那可不成,娘亲答应过要天天给孩儿吃奶奶的~”
“十六岁的人了,还缠着娘吃奶奶,羞不羞?”娘亲娇啐一口,正在梳理头发的玉手滑至我的面颊一滑,“哪里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?亏他们还唤你『洊雷神将』呢~”
“要那些虚名何用?”我将那只柔荑夹在两手中间,仿佛握住了曼妙娇小的美人,半是嬉皮笑脸,半是真情吐露,“在娘亲的怀里,孩儿就只是你的小乖乖。”
“嗯,霄儿是娘的小乖乖,娘永远疼你爱你。”
无尽温柔的天籁之音尚未尽落,被粗手夹住的柔荑便灵巧地与我十指相扣,方才作羞的玉手也轻轻攀附上来,抚摸着我的手背,既有眷侣的恩爱也有母子的温情。
“嗯。”
我轻轻地应了一声,眼中竟有些温润之意,一时间什么话也不想说,再无金戈铁马、世上尘嚣,只愿永远停留在这温馨的时刻,别无所求。
四手相依相偎、耳鬓厮磨着,母子二人高居峰崖,直若踏浮云而齐朝阳,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,如此良辰美景真是教人心醉万分。
正如我从前所说的一般,葳蕤谷、司露村,皆不足以称之为家,唯与娘亲共立之处才有此殊荣,无论那里是人间炼狱还是战火纷飞,都会在仙子的温柔中化为可供我休憩安心之所。
娘亲既是赋予我生命的母亲,也是赐予我垂青的爱妻,更是我于这个世界上至深的眷恋,倘若失却了她,我宁可拔剑自刎。
与此同时,毋庸置疑,我亦是娘亲最重要的挂念,且不说她曾经为我的险死还生而形容憔悴,光是这征战沙场的数月以来,娘亲哪怕明知自己的盖世武功足以护得爱子周全,明知爱子亦非体弱无能、任人鱼肉,明知我所受的不过是不足挂齿的皮外伤,那仙颜上还是数次漏出担忧,那黛眉仍是不由凝结,那美目亦是从未缺少过爱怜。
母子对彼此的看重和深爱,或许分不出孰深孰浅,但那份愿意为了对方付出一切的心意却是别无二致。
古来已有“可怜天下父母心”的名句,也有“羔羊跪乳,乌鸦反哺”的至理名言,我们二人并不缺少母慈子孝,却更多了一份鸳鸯情深,又如何能以等闲视之?
母子二人相依相偎共观苍景的温馨,倒让我想起了初成眷侣时的夕阳西下,不禁感叹道:“娘亲,还记得与孩儿成婚时在屋檐下一起看的云销雨霁、残照晚霞吗?”
“怎么不记得?与今日相差无几。”娘亲心领神会,温柔回应,“不过那时候霄儿不是让娘抱着,而是依偎在一起。”
阵阵香风吹到了颈子里,好不心痒,我不由耸了耸肩,搓揉着无处可逃的玉手,深吸了一口气,不无怀念地说道:“只要与娘亲在一起,无论是『消得暮雨见彩霞』还是『抟云登天俯紫阳』,孩儿都觉得分外美好。”
“数月的军旅生涯,不曾想霄儿吟诗作对的功夫倒有长进,一者隽永一者豪迈。”娘亲先是夸赞了几句,而后又轻笑着挤兑起来,“偏偏逃不开一个美娇娘,该说你英雄气概还是儿女情长呢?”
“呃……孩儿诗兴大发还不是因为娘亲美得不像话。”我一时语塞,但很快打情骂俏起来,“而且娘亲怎地也不知羞地夸自己『美娇娘』了?”
“还是不被霄儿带坏的,一大早起来便问娘英不英俊,那才叫不知羞~”娘亲娇啐一声,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背,而后又半质问半调笑道,“现下这么说,是不是嫌娘不好看哪?”
我会意地嘿笑两声,脑子里的溢美之词不要钱似地倒了出来:“岂敢岂敢?娘亲天仙化人、美绝凡尘,沉鱼落雁、闭月羞花,便是洛神降世也比不了您的万一,孩儿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喽~”
与娘亲出谷以来,我也算见过不少美人了,其中有些花容月貌连我都为之侧目,但从未见娘亲因此而大发醋意过。
固可谓是仙子性格使然,可我也知道,娘亲纵然并非以貌取人者,却也不对自己的绝世仙颜妄自菲薄,一者是太阴遗世篇修身护体,不虞有人老珠黄、年长色衰之忧,胴体娇躯、冰肌雪骨,仙气飘飘,异于常人;二者则是娘亲深知自己容貌过人、余者难及,且有母子眷侣的羁绊,我对她已是依恋眷爱到无以复加,为他人容颜侧目不过是一时新奇罢了,自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吃什么飞醋。
“坏霄儿,这会儿小嘴倒跟摸了蜜似的,若是你肯多花些口舌,恐怕那长命女都要对你倾心了~”
“这些话跟她说作甚?都是留给娘亲的,娘亲不爱听吗?”
“爱听爱听,娘就爱听你这坏儿子的奉承,行了吧?”娘亲先是百依百顺地哄着我,随后又不忘打趣,“不过这话倒是不算错,若不是这么美,恐怕你也不敢对冷面霜容的娘起色心了~”
“嘿嘿,娘亲承认便好……”
没头没尾的一句话,娘亲却是立刻听出了言外之意,一只玉手径直拧住了我的右耳,似嗔似恼地怨道:“好呀,你这个坏霄儿,明明是自己起了坏心,倒怪娘勾引你是不是?嗯~”
“没有没有,不敢不敢,娘饶了孩儿吧!”我似是受不住责罚般偏头讨饶,忙不迭地道歉加哀呼,“是孩儿的错,是孩儿色胆包天,是孩儿勾引了娘亲……”
“霄儿真是越来越不知羞了,竟以为自己能勾得动娘的凡心?”娘亲忍俊不禁地噗嗤一笑,玉手却改拧为抚,安慰起我受责的耳朵来,“娘不过是受不了你的死缠烂打,偏又拿亲生儿子没法子罢了~”
“是是是,是孩儿死皮赖脸、死缠烂打、软磨硬泡,娘亲只是看孩儿可怜才垂青,嘿嘿……”
这般说辞早已听过千百遍,我自是半点也不恼,顺着娘亲的话说下去,直到抱着我的仙子满意地哼了两声才作罢,却又是笑个不停。
与娘亲心意相通地打情骂俏实是太过有趣,我仿佛幼儿一般被逗得开心不已,好一会儿才平息,继续以魔爪与两只柔荑耳鬓厮磨起来。
玉手柔若无骨,我却知道她们会在爱儿身处险境时化为无情铁掌,会在独子情难自禁时化为绕指奇柔,会在爱子精疲力竭时化为杨柳拂枝……
其中缱绻缠绵、其中蒹葭情深、其中宠溺关切、其中心疼怜爱,一如此时温情流动潺潺,勿需任何言语,只有肌肤相亲、十指相扣,却在默然中道尽了彼此水乳交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