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门下放,众人从吊桥过了护城河,河的另一边一派热闹景象。
各色小贩熙熙攘攘,赶车行人络绎不绝,茶棚酒肆挤挤捱捱,但是见到宋瑾这行人的时候都自觉让开了一条路,原因无需细说,心中自明。
一众人穿过人群,直到马匹走上宽阔的官道,立刻加快了速度,而青杉在不知不觉间向宋瑾靠近。
“咱们去哪儿?”宋瑾问道。
青杉一边控着马一边答道:“带你去江边玩。”
宋瑾呆愣了一下。
“带你”是什么意思?谁的意思?
除了季舒白还能是谁的意思呢?
宋瑾心中不禁有些雀跃起来,季舒白这人还是挺好的嘛。
青杉口中的江,是吴淞江,水流自太湖出,一直流入松江府,也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上海。而进入上海的那段后来被人们称为苏州河。
说起这条吴淞江,在大明时期也是作了不少乱,因此颇费了些功夫去治理。
一行人骑着马,青杉贴在宋瑾身边,紧跟着季舒白,很快就到了吴淞江边。
吴淞江没有宋瑾从前见的长江河段宽阔,但也属实不窄。
高高的堤岸下是粼粼波光的江水,不远处可见杨柳飘飘,苍鹭闲步,低矮的草丛一路延伸到江边。
视野开阔,蔚为壮观,宋瑾一下忘了刚刚的血腥场面,心里舒畅了许多。
“跟着我,我们在堤岸上走走。”
季舒白在前面说着话,青杉在后面叫众从人远远跟随,宋瑾轻夹了下马肚,追上了季舒白。
两人打马并肩走着,季舒白看起来心情不错。
“怎么样?好些没?”
宋瑾还沉浸在小雀跃当中,有些害羞地“嗯”了一声,接着又问:“刚刚大人回去的时候,他们没说什么吧?”
宴席当中跑路呕吐,估计这大明也不多了。
季舒白淡淡道:“无妨,我跟他们解释说你没见过世面。”
宋瑾:“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哼!”
装失败了。
季舒白却笑了:“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呢,若不是你,我还知道要几时才得脱身。”
“原来你也不喜欢。”
季舒白骑在马上,一手抓着缰绳,一手随意地搭在腿上,腰板挺直,双肩随着马的步伐轻轻摇晃着。
他扬起下巴,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,像夏天傍晚的蜻蜓尾翼点在平静的湖水上,带起一圈极小的涟漪。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被西斜的太阳照的微眯,深蓝罗袍给他这个不算老的年纪增添了不少老成持重之感。
所谓意气风发,大抵就是这样吧。
一阵风气,卷起脚边的衣摆,季舒白的脸往湖心侧了侧,露出很好看的下颌线来。
“永乐元年,浙西大水,户部尚书夏元吉上书治理疏浚,言吴淞江至上海县段,湖沙渐涨,几成平陆,治理困难,因此建议修改河道,这才保了许多年的太平。”
“到先帝时,吴县和嘉兴一带频发大水,经过数年治理也不见好转。大约十一年前,当时的应天巡抚海大人也遇上了洪水,于是下令疏浚新河道,这才有了今天的样貌。”
季舒白原先声音高昂,颇为兴奋,后来越说越低,越说越遗憾,结果说完也没听见宋瑾的声音,等回头看时吓了一跳。
宋瑾听着季舒白的话,也是越听越遗憾。
海瑞只当了半年的知府,便将吴淞江治理的差不多,而这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了治理,结果竟未见半分好转,个中缘由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。
论起为官品德,海瑞有目共睹,论起做官之路,那更是有目共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