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,她心中的伤痛在高强度的工作中逐渐变得麻木。
这天,她照常来到女皇的面前,向她汇报近些日子的成果,女皇全神贯注地听着,不时点一点头。
汇报结束后,黎望舒行了一礼,正准备推门离开,女皇却叫住了她:「你最近太勤奋了,注意劳逸结合。」
「我明白,多谢您的关心。」黎望舒平静回答,「但前段时间的休假拖慢了工作进度,我想尽快将进度补回来。」
「也好。」女皇点点头,沉吟片刻,突然意有所指地问:「你最近为什么不去蓝星了?那个人类让你不高兴了?」
「……他死了。」黎望舒顿了一下才回答,嗓音中听不出多少伤感,「作为人类,他活得足够长了。」
这些天里,她有意让工作麻痹自己的大脑,控制着尽量不去想起郁仪,此时冷不丁地被女皇关心情感状况,她心中五味杂陈。
「怎么会?」女皇看起来有些惊讶,「虽然距离遥远,但我还能感应到他灵魂中的印记,人死后,印记应该会随着灵魂一起消散才对。」
黎望舒猛地抬头,方才的冷静不复存在。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难以置信地说:「您的意思是,他还活着?可……可我亲手将他埋进土里了……」
「我无法确定,但印记的确还没消散。」女皇说,「在意的话,不如自己去看看?」
「……多谢您的宽容。」黎望舒将手中的文件册放下,割开空间裂隙,迫不及待地踏入其中,「我去去就回。」
经过几次中转后,她再次踏上蓝星的土地,来到了郁仪的深山草屋之中。与她离开时的景象相比,这里看起来并无任何变化,依旧积满灰尘,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。
她屋里屋外简单转了一圈,最后来到屋后的坟墓前,深吸一口气,将铲头插。入那片被她亲手压实的土地。
老实说,她并不认为郁仪还活着。
她亲眼看着他衰老丶断气,又亲手将他埋入地底……就算那时他真的还活着,在泥土下埋了十几天也该死透了。但女皇的话勾起了她的希望,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,她也要亲自确认到底。
一铲丶又一铲。
她看了眼一旁积起的土堆,估摸着即将挖到郁仪的身体,于是她丢开铲子,正打算改用触手拨开土壤,背后却突然传来幽幽的声音——
「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。」
那道声音听起来很熟悉,又很年轻,带着一丝幽怨,她脊背僵住,害怕那是自己的幻听。
「为什么不理我?」声音带着冷幽幽的气息凑近了,「十几天不回来,一回来就把我的坟挖开了……你对我有什么不满?」
黎望舒僵着脖子回头,正好对上了郁仪黑漆漆的眸子。他变回了年轻时的模样,一头黑发乌泱泱地漂浮在身后,脸颊贴得极近,鼻尖几乎要抵上她的,瞳孔中满是委屈与不解,甚至含着一丝怒气。
「你……」黎望舒与他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,回过神来后退两步。她低头扫了眼他模糊不清的双腿,又盯着他半透明的身体看了半天,费解地说:「你怎么变成这样了?」
「我也不明白,醒来时就是这副模样了。」郁仪在半空中轻盈地飘了一圈,「我的思维很久没有这样清晰过了,身体也轻飘飘的,感觉很不错……我变成鬼了?」
「据我所知,蓝星上并不存在『鬼』这种生物,那只是民间传说。」黎望舒谨慎地打量他,「你的状态更接近于一团纯粹的精神体。如果精神力足够稳固,精神体的确有可能脱离肉。体单独存在。」
郁仪似懂非懂地点头,问她:「这样的状态能维持多久?」
「理论上,如果你的精神力足够强大,那么就能够以精神体的形态永远存活下去,但……」
黎望舒欲言又止,纠结片刻后向郁仪伸出手,他立刻想要将自己的手搭上去,但他半透明的手掌却虚幻地穿过了她的掌心,如同真正的鬼魂似的,无论如何也碰不到她。
「你看,你甚至无法凝成实体。」她用精神触丝探知他的状态,「以你现在的精神力强度,能单独存在已经是个奇迹……等等,你的精神体是以母亲大人的印记为核心聚在一起的,如果这道印记消散,你也会跟着消失。」
触丝探得越深,她双眉也皱得越紧,「年份太长,印记已经不太稳固了。」
郁仪的神色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。
「我还以为这次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。」他低声说。
「还没到放弃的时候,又不是没有办法。」黎望舒想了想,「我会为你找来用于凭依的容器,这样你不必一直花费力量飘荡在外界,能省下不少精神力。族里有一套完整的精神力修炼法,你的精神体与潮星人差别不大,稳定下来之后可以试着练一练。」
「容器?」郁仪不知想到什么,露出了抗拒的表情,「我不想待在其他人的身体里与你交流。」
「想什么呢。」黎望舒无语,「容器只是容器,字面意思,需要与你契合度高的器物,最好是时时带在身边,片刻不离手的东西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