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生谢过老汉,几人坐着歇脚。
酷暑之时,还未至晌午,日头便晒得人头眼发昏。
江大嫂比不得几个年纪轻的,连连摇着蒲扇,念叨着要回驿馆去歇晌。
乔小乔和盛樱里凑头摆弄着方才买的几个小物。
“这个指环次了些,但好在上面镶嵌的宝石成色瞧着好,回家送给我阿娘,她定然欢喜!”
“阿姐喜欢弹琴,这古琴谱送她最适宜了,好教她替我说说话,少挨几下打……”
乔小乔欢喜说着,一抬头,问忙着拆那只九连环的盛樱里,“你当真不买什么,回家送你爹娘啊?”
盛樱里手下都未打顿,头也不抬道:“不买,不送。”
乔小乔想了想往日盛家那几人的做派,也委实不太想劝她,便打住了话。
“倒是若遇得男子戴用的玉佩宝石,寻得低价,买一个送我二哥,”盛樱里说着,又略显心酸,“我二哥也没见过金贵好物呢。”
她忽的有些悔,竟是没学过丹青,不然绘得几幅这上京景色送给盛达善,权当是他也来过了。
“噗——”
江鲫一口茶汤喷了个干净,一双眼睛睁圆,不可置信的瞪着对面街市阁楼,“你们看!那大胡子对面坐着的,可是盛二哥?!”
夏日映柳,阁楼窗棂高高撑起,矮案对几,青玉白瓷,几人对坐于席间。
小辫儿福寿纹艳色袍之间,那秦月白的衣袍愈显素雅,身姿单薄,那人摇一折扇,姿态颇闲的靠在檀木椅背上,不知对面胖乎乎的商者说了什么,他唇角一挑,那双与盛樱里像了七八分的眼弯起,笑得像只狐狸。
盛樱里顶顶羡慕盛达善那双眼了,分明都是一样的凤阳,可她瞧着却是不如盛达善精明,总透着股蠢憨,惹人气恼。
此刻,那双眼圆睁,瞠目结舌的望着那高阁之上与人宴的,“那、那……”
“是你二哥。”乔小乔也愣怔,呆呆的接话道。
邓登登咽下一口果子,点点脑袋:“嗯!”
商事议定,酒过宴散。
盛达善脚步不稳的出来,似酒醉的扶额,衣袖摆动间,浓郁的酒气飘散。
步履方踏过门槛,刺目的炙阳晒来,忽的,袍摆一道阻力,被牵了下。
“贵人行行好,赏两个铜板给顿饭吃吧。”
即便是从前天子脚下,也少不了乞讨的,更何况如今战事刚休,便是连卖妻葬儿的也不新鲜了。
盛达善边自袖袋摸出几枚铜板,便侧首垂眸看去,倏然,动作顿住了。
那靠着人家酒楼蹲坐在地的,哪里是脏兮兮的乞儿,嫩生生一颗青笋似的,正歪着脑袋睁着双无辜眼瞪他。
“……”
盛达善这样在商户见斡旋,八面玲珑的狐狸,此时竟是也惊得半字吐不出。
“操……”半晌,他吐出口浊气,扯着那姑娘的耳朵就给她揪了起来,“这什么世道,你竟也敢行至此?!”
盛樱里才不由着他扯耳朵呢,脑袋一晃,就躲开了他的手,嗅得那股浓郁酒气,皱着鼻子嫌弃道:“就兴你出门,我就活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?醉醺醺的,就知道鬼混!”
盛达善:“……”
当真是没理也得争三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