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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3章 落幕（第1页）

黑龙霸气的身躯于虚空中遨游一圈后，径直盘在云水城上空。

黑龙身上，三道身影虚空踏步走到诸多界外修士面前，许修神色淡然微微拱手：“感谢诸位道友不远万里赶来见证本座开创大世的举措。”

“诸位道。。。

沈狸站在归墟湖畔，望着问心塔倒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如同沉睡的魂灵正缓缓苏醒。她手中握着那本《齐南风物志?卷三》，纸页已泛黄，边角磨损，却是她这五年来随身携带之物。每当夜深人静，她便翻开一页，读一段口述重编的地方掌故，听那些被焚毁的记忆从灰烬里重生。

她没再回思问塾，而是每日清晨来此静坐。不说话，也不入塔，只看着第一缕阳光刺破湖面，将塔影拉得细长如线，仿佛连接着生与死、悔与释之间的桥梁。

今日不同。

湖心岛上，问心塔顶盖悄然开启，一道微弱却清晰的金光自塔心升起，旋即化作螺旋状光流，顺着湖水蔓延至岸边，缠绕上她的足尖。她并未惊退，只是闭目感受??那一瞬，她“听”到了沈元的声音，不是来自耳畔，而是自心底浮现：

>“种子已播，根须入土。接下来，轮到你们走自己的路了。”

她睁开眼，泪水无声滑落。

就在此时，远处传来脚步声。一名少年踏着露水而来，约莫十五六岁，衣衫洗得发白，背了个破旧布包。他走到沈狸面前，低头行礼，声音清亮：“我是从北境来的。我娘临终前说，若还想活出个人样，就得来找‘点灯的人’。”

沈狸凝视着他，忽然问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陈砚。”少年答，“砚台的砚。我娘说，她本想让我读书识字，可战乱一起，学堂烧了，先生跑了，连课本都被拿去引火……她说，我们家三代都没能写完一句话。”

沈狸点头，从怀中取出一枚黑子，正是当年沈元留下的最后一枚，刻着一个“问”字。她轻轻放在陈砚掌心。

“拿着它，去湖对岸的空屋住下。”她说，“每天天亮前，你要写下自己最怕想起的一件事，不论大小。写满一百天后，再来找我。”

少年怔住：“就这么简单？”

“不简单。”沈狸微笑，“因为大多数人，一辈子都不敢直视自己的影子。”

陈砚握紧黑子，转身离去。他的背影瘦弱，却挺得笔直，像一株刚破土的竹。

七日后，归墟小屋原址举行了一场非正式集会。七十二座问心塔的守护者陆续抵达??有退伍老兵、失语诗人、曾为权贵执笔而后焚稿自赎的文官、也有曾在宗门中施暴如今跪地乞恕的修士。他们无一例外，都曾在塔中痛哭过，也都带回了一颗“种子”。

沈狸立于石台之上，身后挂着一幅巨幅画卷，由百名孩童合力绘制：画中是无数人手牵手跨越裂谷，前方是初升之日，背后则是倒塌的高墙与熄灭的火炬。

“各位，”她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穿透晨风，“我们曾以为觉醒是一次顿悟，后来才明白，它是一场永不停歇的追问。沈元老师走了，但他留下了一个世界??在这里，错误不再被掩盖，而是被看见、被说出、被重新编织进前行的力量。”

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众人。

“而现在，‘织梦工程’进入第二阶段。不再是被动收集悔悟瞬间，而是主动唤醒沉睡的认知。我们将派遣‘问使’，前往尚未建塔之地，带着心渊简与黑子，引导人们面对内心最深的割裂。”

台下有人皱眉：“可若有人拒绝呢？若他们觉得这是洗脑？是另一种控制？”

沈狸不答，只挥手示意。两名弟子抬出一口古箱，打开后，里面是一叠叠泛黄纸张??全是这些年各地送来的信件。

她抽出一封，朗声念道：

>“我曾下令屠村，只为震慑叛乱。我以为那是职责。直到我在问心塔里看见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抬头看我，那眼神……和我女儿一模一样。我不求宽恕，只愿余生替她们种树。每活一天，种一棵。”

又取另一封：

>“我从小被人说‘不懂感恩’，所以我拼命讨好所有人。结婚三年，我从未说过‘我不愿意’。那天我在塔中终于喊了出来，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。出来后，丈夫抱着我说：谢谢你终于肯对我生气了。”

她合上信，轻声道：“这些不是教化，是共鸣。我们不做审判者，只做引路人。你若不愿走，我们绝不强求。但只要你迈出一步，就会发现??原来你也曾被别人深深期待过。”

人群寂静良久，终有人起身，拱手道：“我愿往西荒去。”

接着是第二个：“我去南瘴林。”

第三个、第四个……七十二人一一应声，各自领取一枚蓝玉心渊简、三枚黑子、一本空白日记册。

沈狸将最后一套交给陈砚：“你也去。”

众人愕然。那少年不过来了半月，尚未完成百日书写。

“他还没准备好！”有人反对。

沈狸却笑：“准备从来不是靠时间，而是靠痛觉。你们忘了么？第一个走进问心塔的，是个偷过百家米的孩子。他说他不怕饿，只怕别人看他时，眼里没有光。”

她看向陈砚：“你恨过吗？”

少年咬唇，点头：“我爹死在劳役营，就因为说了句‘粮仓明明有米，为何要饿死人’。我没救他。我躲在草堆里，听着他的惨叫……我一直觉得自己也是凶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