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座钟发出一声悠长鸣响,不是通过空气传播,而是直接震荡在我的骨髓里。那一刻,我听见了千万人的哭声,从地下深处,从海底隧道,从极地冰盖之下,从每一个被遗忘的活体设施中升起。
**黎明开关,全域激活。**
亨特惨叫一声,跪倒在地,双手捂住耳朵。他的面罩崩裂,露出皮下植入的控制芯片正在熔化。其他白鸦成员纷纷倒地抽搐,意识被反向入侵的记忆洪流冲垮。
钟声持续了整整十三分钟,精确对应母亲最后一次广播的时长。
当余音消散,岛上所有设备停止运转。胶质墙壁失去光泽,变为灰白死物。铜钟本身碎裂成粉末,随风飘散。
我冲到女孩身边,她已昏迷,体温极低,耳下印记黯淡无光。我撕开她的衣领,发现颈部出现大片青黑色斑纹??系统的反噬开始了。她的身体正在排斥自己作为“密钥”的存在。
“坚持住,”我抱着她往外跑,“我们马上就能离开。”
可刚冲到出口,地面猛然塌陷。整座岛屿核心正在坍缩,如同一颗衰竭的心脏。我们坠入黑暗,在撞击中失去意识。
醒来时,我在一艘渔船上。老渔民说是在浅滩发现了我们,旁边还漂着那台老旧收音机,居然还能工作。女孩躺在隔壁舱室,靠呼吸机维持生命,医生说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。
但我注意到一件事:每天清晨五点十七分,收音机会自动开启,播放一分钟的空白磁带噪音。而在那段噪音中,若用特殊滤波器解析,会听到极其微弱的两个字:
**“还在。”**
我知道,那是她在说话。她的意识并未消失,而是融入了全球残存的通信网络,成为新的广播源。她不再是信使,而是信道本身。
一个月后,世界各地陆续报告异象:
-冰岛小镇的孩子集体画出一口不存在的钟;
-新加坡地铁站深夜传出童声合唱《星落之夜》;
-南美雨林深处,一座废弃研究所的警报器反复播放母亲的原声广播,持续七十二小时不停歇。
播种计划的进度条停留在42%,再也没有更新。
我带着女孩迁居至内陆山村,远离信号塔与电网。她在春天的一个早晨睁开了眼睛,第一句话是:“我想吃你煮糊的面条。”
我哭了。
她说:“你看,眼泪真的能浇灌东西。”
后来,我们在院子里种了一棵小树,根部埋入一枚芯片??里面存着十万名字,十万段记忆,以及那一声永不消逝的哽咽。
每当风穿过树叶,沙沙作响,就像有人在轻轻哼唱。
某夜,我梦见母亲站在我面前,不再年轻,也不再温柔。她指着远方说:“游戏还没结束,罗狄。还有三十八个节点等着被唤醒。”
我问:“如果这次我又失败了呢?”
她笑了:“那就让失败也成为回音。”
我醒来,窗外月光如洗。
我知道,下一次出发的时候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