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玄阴泪流满面:“我知道……可我不甘心!你是为了所有人牺牲的,凭什么他们可以继续活着,而你却要永远被困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?!”
“律者,无私。”沈昭的声音回荡,“我之存在,非为被铭记,而是为维持秩序本身。若因私情动摇法则,则一切皆乱。”
“可你就不是人了吗?!”孟玄阴嘶吼,“你母亲还在等你回家!你的名字不该只刻在一块无字碑上!”
金光微微晃动,似有波澜泛起。
片刻后,沈昭的声音再次响起,竟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:“……寒漪……还好吗?”
这一问,打破了法则的绝对冷静。
孟玄阴怔住。
他知道,哪怕沈昭已成为律的化身,仍有某些烙印深植于本质之中??那是血缘,是童年炉火旁的温暖,是母亲亲手为他缝制冬衣时的低语。这些记忆或许已被剥离情感,却仍作为“信息”存在于轮回之轴的核心。
“她每晚都会去碑前站一会儿。”孟玄阴低声说,“她说,你小时候最怕冷,总爱钻她怀里取暖。现在她总会带一件厚袍,放在碑边,说万一你哪天回来,不至于挨冻。”
金光剧烈震荡,竟在空中凝聚成一只手的形状,虚虚抚向南方。
然后,它缓缓消散。
最后一道意念传来:
“告诉娘……我不冷。”
孟玄阴瘫倒在地,嚎啕大哭。
而在通天峰,寒漪正倚栏望月。
她忽然觉得心头一暖,仿佛有人轻轻抱了她一下。她低头看去,发现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熟悉的黑袍??那是沈昭七岁那年,她亲手裁剪的第一件弟子服,早已破损不堪,多年收藏于匣中,从未示人。
如今,它完好如初,散发着淡淡的温热。
“昭儿……”她抚摸着衣角,泪水滑落,“你真的……还记得家吗?”
同一时刻,十二巡察队中最年轻的弟子林疏影正在巡查边境。途经一处废弃村落时,忽觉耳畔风声异常。他停下脚步,只见村口老槐树下,站着一名白衣女子,背对他而立,长发披肩,身形纤弱。
“你是谁?”林疏影警觉拔剑。
女子缓缓转身??竟是云无瑕。
但她已不再是那个执掌凤凰本源、欲焚尽旧世的狂信徒。她的眼神清澈,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悔恨。
“我没有恶意。”她轻声道,“我只是……想来看看这个世界。”
林疏影皱眉:“你不是被封印了吗?如何逃脱?”
“不是逃脱。”她笑了笑,笑容凄美,“是放逐。沈昭没有杀我,也没有囚禁我,只是将我送出轮回之外,让我以‘观察者’的身份活着。我能看到一切,参与不了任何事。就像……一个幽灵。”
她抬头望天:“他已经成了律,却仍给了我一条生路。你说,他是无情,还是最慈悲的人?”
林疏影沉默良久,收剑入鞘。
“你想做什么?”
“我想走遍九洲。”她说,“去那些曾因破晓盟暴行而毁灭的城池,去听每一个幸存者的哭声,去看每一块废墟上的新芽。我要记住这一切,直到……直到我也变成历史的一部分。”
她顿了顿,低声补充:“如果有一天,有人问起沈昭是谁,请告诉他们??他曾阻止了一场浩劫,用自己换来了太平。而我,曾是他阻止过的错误。”
风起,她的身影渐渐淡去,如同晨雾消散。
而在更深的地下,通天峰根基之处,有一处隐秘密室,唯有历代掌门方可进入。寒漪手持信物步入其中,点燃七盏青铜灯。灯光映照下,一面石壁缓缓开启,露出内里一座微型阵法??正是“逆归墟阵”的启动枢纽。
但她今日并非为此而来。
她走向角落一处暗格,取出一本残卷。封面写着四个古篆:《涅?遗录》。
这是她在整理沈昭遗物时发现的,夹在《涅?图卷》副本的夹层中,内容并非律令,而是手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