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你讲的东西是真的。”黄枝看着她,“真话不会因为说它的人被污名化就变成假的。”
一周后,第一场“清源课堂”在成都某社区中心举行。参与者中有退休教师、外卖骑手、初中班主任、便利店老板娘,还有一个怀孕六个月的护士。
黄枝没有站上讲台,而是坐在人群中,像一名普通学员。主讲人是李维和一位曾用“清源”识破保健品骗局的大妈。后者拿着手机一步步演示如何追溯信息源头,语气朴实却有力:“我不懂什么AI,我就知道,不能光看谁哭得惨,得看证据在哪。”
课后,那位护士举手提问:“如果我自己成了谣言主角,该怎么办?”
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水面。
李维回答:“第一时间保存证据,联系平台申诉,同时启动‘紧急响应通道’??这是我们正在开发的功能,未来会接入心理援助、法律支持和快速辟谣协作网。”
黄枝补充:“但最重要的是,不要独自承受。找相信你的人,一起面对。”
那天晚上,活动视频上传至官网。没有标题党,只有一句简介:“一群普通人,在学习如何不被欺骗。”
浏览量在48小时内突破两百万。
与此同时,林晓的心理重建计划正式启动试点。首批十个合作医院设立了“网络暴力创伤干预门诊”,配备经过专项培训的心理咨询师。她在给黄枝的信中写道:“有个女孩来做首次咨询时,带了一整本打印出来的骂她的话。她说:‘我想让你看看,我不是疯子,是他们说我疯了。’我们哭了很久。”
黄枝读完信,默默打开电脑,将《沉默者的证词》电子版同步上传至国家心理健康资源平台,并附注:“愿这本书不再只是见证,而是疗愈的起点。”
春末夏初,阳光愈发炽烈。
某天傍晚,黄枝接到教育部基础教育司的电话,对方询问是否愿意参与编写《青少年媒介素养读本》的案例章节。“我们想用‘清源行动’作为正面范例,也包括董萱女士的经历。”
“她才是真正的教材。”黄枝如实相告。
挂电话前,对方说了句:“很多老师反映,现在的孩子比家长更懂怎么查证信息。这是好事。”
的确如此。
不久后,一则热搜悄然升起:“小学生怒怼造谣博主”。视频中,一名戴红领巾的男孩在家长陪同下,走进当地网警办公室,提交了一份图文并茂的举报材料,指出某科普账号发布的“本地动物园老虎咬人事件”系旧视频配新文字误导公众。他的发言冷静清晰:“我没有证据就不该转发,所以我先查了时间戳和地理位置。”
网友纷纷评论:“这届小孩不好骗了。”“建议全国推广‘清源进校园’。”
黄枝看到这条新闻时,正推着念真在小区散步。孩子已经能扶着栏杆站一会儿,眼睛亮晶晶地追着飞过的麻雀。
一位邻居阿姨笑着打招呼:“你们家这娃娃将来肯定聪明,天天听你们聊高科技。”
黄枝笑了笑,没解释什么。
他知道,真正的启蒙不在术语多高深,而在日常中种下的那一颗怀疑与求证的种子。
那天夜里,他又梦见了陈婉。
不是三年前那个蜷缩在病房角落、眼神空洞的女人,而是站在法庭外,亲手递交证据清单的模样。她穿着素色外套,声音不大,却坚定:“我不是羞耻的那个,该羞耻的是你们。”
醒来时,天还未亮。
他起身写下一段日记:
>“我们常以为真相需要英雄去揭露,其实更多时候,它只需要有人拒绝沉默。
>一个母亲教会孩子不信谣,是一个起点;
>一个程序员选择不写恶代码,是一种抵抗;
>一个普通人面对热搜停下手指,不去转发,也是一种胜利。
>我们不必成为光,只要不让光熄灭。
>念真还不会说话,但他已经开始感知这个世界是安全还是危险。
>如果他长大后问:爸爸,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事?
>我会告诉他:因为我不想你活在一个必须假装相信谎言才能活下去的地方。”
清晨,董萱做好早餐,念真咿呀着伸手要抱。阳光照进来,落在桌角那本翻开的绘本上??《小熊找真相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