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枣薏米糕便罢了,几人端起燕窝拿勺子一搅,便知道粥里的燕窝都是上品,没有碎燕。有心人注意到,殿里前前后后坐了近四十人,都上的一样的茶点,心里不免暗叹德妃娘娘的大手笔。
德妃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,便放下了碗勺,众人也纷纷住筷。一群宫人上前收走了碗碟,又上了漱口的器具。众人都整理好自己后,德妃便招呼道:“各位妹妹随本宫一道去看戏吧,清音楼处已经搭好了台子。”
众人起身称是,一齐出了殿门。
林玥几人也由宫人伺候着出了门。
外头太阳正好,却不晒人,难得有些微风,素华便提议挑一条阴凉的路,一道走过去,早有伶俐的小太监去前面探路回来。
德妃便挑了靠近御花园的那条路,一众莺莺燕燕便一起移步,真真是珠围翠绕掎裳连袂,衣裙翻动间自是香风阵阵。
一路上也有一队小太监开道,众人所过之处,宫人皆面墙避让。
约摸一炷香的功夫,众人便到了清音阁,一个管事带着人上前磕头:“给诸位娘娘,诸位小主请安。”
德妃挥挥手叫起,众人进了大门,院子上空罩着上好的月影纱,再毒的日头照下来,也如月光柔和。众人坐定,管事拿了戏单子上来,一出麻姑贺寿是必点的,德妃与素华又商议着点了几个小女儿家爱看的戏。
最后头一排坐着的是今年新进宫的几个小更衣,皆还未曾侍过寝,其中一个眉目如画但长相还有几分稚气的更衣姓姜,正悄悄地将桌上的点心包在手帕里头,预备带回去慢慢吃。身后的婢女与她打掩护,迅速接过包着点心的帕子,然后递给她一张新的,又把点心藏在袖间。
姜更衣不动声色地转着大眼睛,滴溜溜看了一圈,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,才放下心来。她心里盘算着,待会散席了,她们几个按理是要最后走的,届时看看附近的桌子上,还有没有剩下的糕点,一并悄悄拿走。
她离戏台子约摸五丈远,又在最后一排,看不大清楚台子上扮的什么,只能听个声儿,闺阁女儿家平日里甚少有玩乐,听声也有几分意思,姜更衣听得有些入迷,不觉一出戏罢,前头叫摆宴了。
旁边几个选侍悄悄咬耳朵,被她听了一嘴,说德妃娘娘生辰,皇上兴许会来,她们自殿选那天起,就未再见过皇上——虽然殿选那天也算不得见过,只跪拜时余光瞥见些罢了。
姜更衣倒是不甚在意能不能见皇上,但是侍候她的丫头跟她说,只有得宠了才能吃得好,晋了八品可以加一个汤,晋了六品可以再加一个点心——又有些心动,她知道自己有几分颜色,但是能进宫的又有几个丑八怪,想到这里不免有些丧气。
她抬头看了一眼日头,应该过午时了,宫人们鱼贯而入,有条不紊地依次摆上碗碟,她低垂着眉眼,用余光眼巴巴地望着前面的桌子。天气热,每桌还额外上了一壶冰镇过的酸梅汤,光看着白瓷瓶外头凝的水珠,就知道这酸梅汤喝下去有多爽口。
饶是宫人众多,轮到她们这边上菜时,也已经过去一刻钟了,两个素菜两个荤菜,一个汤,一个点心,一小壶酒,还有一壶酸梅汤——也都是一样的菜色,她悄悄伸手摸了一下瓶子,已经不怎么冰了,不由得有些委屈。
姜更衣的父亲是个九品的小知事,俸禄不过尔尔,全靠嫡母仔细打理着祖上留下来几分薄田几间铺子,她姨娘是嫡母的陪嫁,初孕时给了她父亲做通房。她在家时也不怎么受宠,嫡母虽不苛待,但也只给吃饱穿暖,其他再要吃些零嘴点心,这些都是嫡姐嫡妹才有的。
都说天家富贵,进宫了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可她来了一个月,每餐只得两个菜,还不如在家的时候呢,今日已经是她自进宫以来吃得最好的一天了。
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,前头德妃端了酒杯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,她贴身的沛儿便拿酒壶替她倒了小半杯子,姜更衣捏着酒杯随大家一起站起来,咕噜咕噜地附和了两句:“妾等谢过德妃娘娘,祝德妃娘娘。。。”
德妃见众人都站起来,又添了一句:“妹妹们不必强求,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,心意到了便好。”说完将杯中酒一口饮下,众人又赞娘娘好酒量,也一齐举杯。
随后德妃又让戏班子继续唱起来,叫众人随意些,该吃菜吃菜,该喝酒喝酒。
姜更衣终于坐下,迫不及待地倒上酸梅汤,打算痛痛快快一饮而尽时,外头传来唱喏声:“皇上驾到。”
酸梅汤端上来的时候已经不怎么冰了,刚刚德妃又讲了两句话,现在皇上来了,少不得又要说一会话,不知道又要过去多久。。。一息间这些念头飞快闪过,她迅速举杯把汤倒在嘴里,然后随众人下拜。
林乾道了平身,上前亲扶了德妃起身,又递给张寮一个眼神,张寮会意:“皇上赏德妃娘娘,红宝石头面一副,珍珠一斛,锦缎十匹,黄金百两。”
德妃谢恩:“多谢皇上,贱辰何劳挂心,皇上能来妾已经知足了。”
林乾携德妃在主位坐下,又道:“诗涵摄六宫事,一向宽严有度,宫里无不称赞的,一年一度的生辰,自然要好好操办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