弹劾定远侯!
苏绒心头猛地一跳,虽然早有预料,但亲耳听到这四个字,还是让她呼吸一窒。
这是要直接撕破脸了?
她看着张不易那副信心满满,仿佛只是去干件寻常差事的模样,喉咙有些发紧。
那句压在心底的担忧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“他…林大人他…不会有事吧?”
张不易正低头系着腰带,闻言动作一顿,抬起头看向苏绒。
他那双总是带着点迷糊和八卦的眼睛里,此刻却微微一眯,自信从容的笑意弥漫出来,点亮了整个眼眸。
亮得惊人,带着股睥睨的锐气。
“苏小娘子,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!”
他挺直了腰板,声音拔高了几分,带着斩钉截铁的笃定。
“老大什么时候失过手?定远侯?哼!当我们廷尉衙门是好应付的?等着瞧吧!”
张不易话说得斩钉截铁,像颗定心丸,最后整了整衣襟推开门,朝苏绒和张不容咧嘴一笑。
晨光透过门缝跳进来,恰好落在他脸上,也照亮了他对面苏绒的神情。
少女嘴角的弧度的确微微弯着,可那双杏眼深处,依旧像是蒙了层拂不去的薄雾。
眼皮下淡淡的青影让憔悴无所遁形,嘴唇无意识地抿紧了几分,指尖也无意识地捻着一点衣角。
他张不易是干刑侦的,自然知道这种微表情意味着什么。
意味着他刚才的话一点没管用!
老大这会儿肯定脱不开身,那安抚苏小娘子情绪的重担不就落在他这个头号心腹身上了吗!
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化解不了,他这个老大身边最得力的亲随也太不称职了。
不行不行,必须稳住!
苏绒不知道张不易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,只眼见着年轻人脸上的笃定瞬间一僵,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。
像是被那点忧虑刺着了,一下就决定不走了,反身停在苏绒面前,声音比刚才拔高了点,那份属于年轻人的急切劲儿立刻冒了出来。
“真不用担心的,带去的那些缇骑可都不是吃素的。”
“腰牌一亮,绣春刀一按,侯府那些看家护院的,谁敢真上来硬碰硬?老大心里有数着呢!”
一边说,一边还夸张地比划了个按刀的手势,脸上是十足十的笃定。
他说到这,见苏绒眉心松动了一线,带上了些若有所思的神色,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,脚步轻快地消失在门缝透进来的清亮晨光里。
苏绒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那点悬着的劲儿仍固执地系在心口。
虽然张不易说得笃定,可定远侯府……
一想到那沉沉的朱漆大门、虎视眈眈的护院,还有林砚肩上那道伤……
少女无意识地抿紧了唇。
前厅里此刻只剩下她和张不容。微凉的空气里,竹帘随着门缝吹进的风轻轻晃了晃。
苏绒的目光从那扇门移开,最终落回到柜台旁那个依旧显得一派从容的身影上。
张不容正慢悠悠地转着袖口,姿态闲适,仿佛刚才递出去的不是一封内容不明的信。
苏绒看着他这幅淡然的模样,又想起林砚独自面对侯府风雨的模样,心里那点不安又翻腾起来。
她挺直了脊背,清亮的杏眼此刻凝成墨沉沉的星子,里面积蓄了一夜未眠的焦灼和疑问。
抿了抿唇,到底还是没能忍住,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前厅里,竟带着一丝不容闪避的锐利。
“张先生,老实交代,刚才那是什么东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