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绒闻言,杏眸眨了眨,眼里的波光凝滞了半息,旋即又飞快地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“没事儿!”她声音清脆,带着点爽利劲儿,“天没亮透他就抽身出来了,稳当着呢。衙门里一堆事等着,他赶着公务去了。”
她答得干脆,目光却下意识地往旁边溜了一下,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刚搭上绳子的湿布巾边角,那点细微的迟疑快得几乎抓不住。
周大娘没注意到这点迟疑,只看着她脸上那点轻松的笑意,便长长吁出一口气,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随后连连点头,手上晾布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。
“那就好那就好,林大人公务要紧,可不敢耽误了。”
苏绒脸上还挂着那点轻松的笑意,看着周大娘转身又挂起布巾,少女嘴角的弧度却悄悄淡了下来。
晨光在她眼底的青影上又添了一层朦胧,少女低下头,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刚搭上绳子的湿布巾边角。
仿佛要把心头缠绕的那点不安也给一并捻出来。
脑海里,不受控制地闪过昨夜撤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画面。
灯火辉煌的侯府门前,那个被勋贵们团团围住的身影。
玄色披风在夜风里微微鼓荡,身姿依旧挺拔如松,可那被定远侯重重拍在臂膀上的手……
苏绒的指尖猛地蜷了一下。
还有他肩上那道伤……
虽然她自己清理包扎过,可那位置靠近胸口,又流了那么多血。
他昨夜是怎么熬过来的?
一整夜都没回来,是直接去了衙门?
伤口有没有人帮他换药?
越想,心里那点不安就像水底的泡泡,咕嘟咕嘟地往上冒,压也压不住。
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要把那些烦乱的念头一口浊气吐掉,转身就朝前厅走去,嘴里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。
“去看看那两个醒了没,预备着买点早饭……”
刚掀开通往前厅的竹帘,就看见张不易正揉着眼睛从角落一张桌子上坐起来,头发睡得乱糟糟的,脸上还带着刚醒的懵懂。
张不容站在他面前,手里捏着一封封好的信,正递过去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眼神沉静,显然已经清醒多时了。
张不易自然地接过去,一抬头,正好看见站在帘子边的苏绒,眼睛一亮。
“苏小娘子早啊!”
苏绒的目光在他揣信的动作上扫过,又落回张不容脸上,心里那点不安更清晰了。
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“这么早就要走?去找林大人?”
“不是,是回衙门。”
张不易已经麻利地套好了鞋子,站起身,脸上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干劲。
“帮大人准备弹劾定远侯的折子去,这事儿啊,可还没完呢。”
弹劾定远侯!
苏绒心头猛地一跳,虽然早有预料,但亲耳听到这四个字,还是让她呼吸一窒。
这是要直接撕破脸了?
她看着张不易那副信心满满,仿佛只是去干件寻常差事的模样,喉咙有些发紧。
那句压在心底的担忧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“他…林大人他…不会有事吧?”
张不易正低头系着腰带,闻言动作一顿,抬起头看向苏绒。
他那双总是带着点迷糊和八卦的眼睛里,此刻却微微一眯,自信从容的笑意弥漫出来,点亮了整个眼眸。
亮得惊人,带着股睥睨的锐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