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身着素净长裙,鬓角微霜,神情却从容安宁,见人来了率先敛衽一礼,便步履无声地走进殿门。
不多时——
“太后娘娘宣见。”
苏绒握紧明珠的手,能感觉她的指尖冰凉,另一手也扶住紧张得几乎挪不开步的周大娘。
“别慌,跟着我。”
少女深吸一口气,下颌线条微微一绷,随即腰背挺得笔直,像一根新生的韧竹,带着股浑然不惧的劲儿,稳稳当当地迈步登阶。
穿过殿门,外面庭院的光亮霎时被柔和的殿内光线替代。
殿内空间比想象中更为轩敞开阔,空气里有极淡的香气,更像草叶自然之气。
正前方,一张宽大的罗汉榻背对殿门陈设,并不靠墙。榻上设凭几,其前端坐一人。
苏绒尚未看清面貌,一个温和中带着雍容气度,却又似乎含着一丝家常之亲切的女声已然传来:
“快过来些,让哀家好好看看这几位客人。”
话音不高,语气和缓,像是在招呼邻家晚辈。
“民妇阮周氏、民女阮明珠、苏绒,拜见太后娘娘!”
周大娘慌忙要伏下去,明珠也下意识跟着屈膝,太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,带着些无奈的笑意。
“免了免了,地上冷,莫行礼了,赐座。”
苏绒顺着声音抬头望去,只见罗汉榻上,一位夫人正含笑看着她们。
她并未着繁复宫装,只穿了身颜色素雅的月白常服,发髻挽得甚是简约,仅插一根通体翠绿的竹节簪。
约莫四十多岁,眉目舒展,皮肤光洁不见老态,嘴角噙着一点笑影看着她们。
三个绣凳早已摆在侧前方。
可周大娘望着近在咫尺的绣凳,又看看太后,膝盖抖得筛糠似的,哪里敢坐?
苏绒心头也是突突跳。
她虽不惧场面,但这可是太后的地盘!
电视里那些古装剧里见皇帝太后怎么行礼来着?
好像……就是跪拜?
她扫了一眼垂手肃立的宫人和太监,好像没人跪着?
可站着…也太大剌剌了。
最保险的做法,恐怕就是跟着明珠学!
思及此处,苏绒先是两步上前,一手稳稳地扶住周大娘胳膊,几乎是半架半扶地将她安置在了左边那张绣凳上。
然后便飞快地侧头,瞟了一眼明珠。
明珠显然也处于巨大压力下,但侯府的经历让她本能地知道该怎么做——
啊,原来是女子万福!
苏绒立刻有样学样,双手交叠按在左腹前,膝盖微微弯曲往下沉——
动作倒是做了出来,甚至幅度比明珠还大了那么一点点,差点把自己晃一下。
“谢太后娘娘恩典!”
话是说了,“肃拜”两个字却忘了说,甚至和明珠带着惶恐怯懦的声音完全不是一种调调,明显是临时学的。
透出一种初生牛犊的明快,在这沉静的殿宇里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莽撞生机。
两人都保持着这福礼的姿势,微微低头。苏绒甚至还带着点新手上路的小心翼翼,尤其显得乖巧。
少女颈项低垂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,浓密的睫毛覆下来,方才进殿时那股子小刺探般的兴味被严严实实地藏好。
反正就是不太敢动。
这透着莽劲儿和生疏的表现,让罗汉榻上的太后眼中瞬间掠过一丝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