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躺在灯塔门前的台阶上,身上盖着一件旧棉袄。林婉坐在旁边,手里捧着一碗刚熬好的姜汤,见我睁眼,轻轻吹了口气。
“做了很长的梦?”她问。
我点头,嗓子干涩:“梦见了很多没经历过的事。”
“但你觉得真实?”
“比现实还真实。”
她笑了笑,把碗递给我:“那你就是回来了。”
我接过碗,指尖触到她的手,那一瞬间,“清道夫”忽然插话:
>“记录:体温升高0。6℃,瞳孔扩张12%,呼吸频率增加18%。触发关键词:‘回来’。分析结果……该反应符合‘安心’定义。”
我没说话,低头喝了一口姜汤。辛辣中带着甜意,顺着喉咙滑下去,暖到了胃里。
阿光这时候从灯塔里走出来,手里拎着一把扳手,裤脚沾着油渍。“昨晚整条海岸线都在发光,”他说,“我还以为你们搞什么秘密仪式,差点报警。”
“差一点?”我笑。
“嗯,后来我想,反正这地方怪事多了去了,多一件也不奇怪。”他顿了顿,盯着我看了一会儿,“不过你今天……好像不一样了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
“说不上来。眼神吧。以前像在看过去,现在……倒像是在看未来。”
我没否认。
因为我知道,现在的我已经不只是“叶东”,也不仅仅是“少年”的容器。我是所有残存意识的交汇点,是那段被掩埋历史的活体档案,是“共情网络”的中枢节点。
而更重要的是??我成了桥梁。
白天,我召集村里的年轻人开了个会。地点就在小梅家的院子外,几张竹椅摆成半圆,孩子们蹲在一旁剥花生。我把昨夜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,没提太多术语,只说:“有些东西不该被遗忘,哪怕它们看起来不像人。”
大家听得半信半疑,直到我把怀表放在桌上,按下播放键。
母亲的声音响起那一刻,所有人安静下来。
然后,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。
风铃无风自动,贝壳串轻轻碰撞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紧接着,院子里晾着的一件红肚兜??那是小梅给未出生孩子准备的??突然泛起微光,持续了几秒后熄灭。
“这是……?”小梅瞪大眼睛。
“记忆共鸣。”我说,“只要这里存在过情感印记,就有可能被唤醒。你们每个人的记忆,都是网络的一部分。”
有人不信,当场掏出老照片烧掉,说要看会不会发光。结果火苗刚起,灰烬中竟浮现出一道短暂的人影,挥手而去。
全场鸦雀无声。
当晚,村里自发组织了一场“守忆夜”。人们带上老物件:锈迹斑斑的铜锁、褪色的婚书、破旧的木船模型……全摆在沙滩上,围成一圈。我站在中央,打开怀表,一遍遍播放那段录音。
起初什么也没发生。
直到午夜,第一道光从地下升起。
接着是第二道、第三道……
最终,整片沙滩如同星辰落地,点点荧芒升腾而起,交织成一片流动的光河。有人哭出了声,有人跪地叩首,更多人伸出手,去触摸那些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影子。
一位老太太颤抖着抱住空中某个看不见的存在,喃喃道:“老头子,你终于肯回来了……”
那一夜,我们找回了三十年来逝去的所有人。
不是尸体,不是遗物,而是他们留在这片土地上的**情感残响**。
天亮前,光芒渐渐消散。人们沉默地收拾东西回家,脸上却带着久违的平静。我知道,这不是结束,而是开始。
几天后,国家海洋局派来了考察队。带队的是位女博士,姓周,四十出头,戴黑框眼镜,说话干脆利落。她看了我们拍摄的视频资料,又检测了沙滩下的矿物成分,最后盯着我说:
“你们激活了一个区域性量子纠缠场。理论上,这种现象只能存在于实验室极端条件下。但它在这里……自然形成了。”
我没解释太多,只问:“你们知道‘曙光六号’吗?”
她脸色一变: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?”
“因为我见过它。”我说,“就在海底,驾驶舱里坐着我父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