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蓝的湖面霎时荡开一圈圈涟漪,一下,又一下,敲在江月明骤然死寂的心腔上。
“这公道……又该向谁讨?”
高炽的问话在她的脑海中回荡不绝,一道苍老的男声却猛然在她心底发出一声斥笑,“公道?”
“这世间哪有什么公道,只有争不完的利益!好侄女,为了咱们江家的百年基业,区区蝼蚁何足惜!这封手令,你就签下罢!那个粮仓,还开不得……”
“……可开仓救济,本就是……本就……”
脑海中的疼痛越来越尖锐,江月明竟无法想起自己要说什么,神思恍惚间她似乎瞧见自己正坐在一张暗色的沉木桌前,手里正握着一支蘸满墨汁的毛笔。
“快些签令。”那声音催促道。
“我……”
“啪嗒”,笔尖墨汁悄然滴落。
就在她瑟缩的瞬间,一只瘦削干枯的手突然死死抓住了她握笔的手,力道之大像是要掐进她的肉里去。
接着,那枯如干柴的手把着她的右手,一笔一划在纸上迅速写了起来。
“……擅动北仓者……”
“不!不……”
她本能地摇头,要缩回手去,可那只枯手似乎有着绝对的操控力,她眼睁睁地瞧着自己,颤着手在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——
“……斩。”
写到最后一笔时,江月明再压不住恐慌,突然挣了一下,画出一点略微不协的弧度,可那只干枯的手瞬间便加大了力度,硬生生地,控着她的手给正了回去,收笔尖利如锋。
那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,带着压抑不住的冷笑:
“好侄女,定人生死的手,绝对不可以抖。”
……
江月明身体猛然一颤,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太阳穴炸开。
那是谁,是谁敢控她的手签署政令!
这段记忆……又是真是假?!
她的眼前瞬间发黑,视野里晃动的莲影碎成一片模糊的光晕。
“江相?江相!”
高炽的声音变的急切起来,可江月明只是死死咬住下唇,硬是把即将冲出口的痛呼咽了回去。
她猛地放下撑着头的手,勉强借力撑着桌沿站起身来。
“殿下,朝堂政令……运转自有法度……政事堂为朝廷中枢,二府三司各领其职,调令更改自有原因……又何来,‘记不清’之说?”
“江……”
高炽刚想开口,江月明却丝毫不给机会,连珠炮似的将客套话甩了出来,“……殿下若觉何处不清,或对漳州案别有高见,只管按规程递折子到御前或御史台……某今日实在身体不适,恕不奉陪!“
说罢她抬步便走,谁知刚迈出去半步,眼前景象骤然扭曲。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,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向一边软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