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央宫,宣室殿。
满室弥漫着香烟,以致灯笼和烛光都透着晕黄。
不似寻常君臣奏对,刘据、公孙弘围炉对面而坐。
“张汤,该恨寡人了。”刘据无可奈何说道。
就在绛伯走后,老丞相就入了。。。
海风从归墟岛的断崖上掠过,卷起细碎的盐粒,在空中划出银线般的轨迹。少年站在石殿顶端,脚下是缓缓升出海面的环形建筑,蓝火在中央静静燃烧,如同一颗搏动的心脏。他耳后的黑痣已不再发烫,反而变得温润如玉,仿佛体内那枚微型齿轮终于找到了它正确的转速。
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火焰余温,脑海中仍回荡着李广逸消散前的话语:“你可以拒绝成为英雄,但不能拒绝承担责任。”这句话像锚一样沉入心底,压住了所有漂浮的疑问与恐惧。他知道,自己不再是那个被命运推着走的学生,而是一个选择直面深渊的人。
远处海平线上,一艘挂着螺旋纹帆的小船正破浪而来。船上站着几名身披素袍的年轻人,胸前绣着与《思辨录》封面相同的图案。他们没有旗帜,没有口号,只有一盏铜灯稳稳置于船头,灯火不灭,随波摇曳。少年认得那盏灯??那是骊山铜灯的复制品,由许沉舟亲手设计,曾在终南山地宫中点燃七日七夜,为逃亡者指引方向。
他跃下石殿,踏上海水自动分开的通路,迎向来船。双方尚未靠近,对方已有人高声喊道:“我们来自岭南书院!听说这里收问题,不收答案!”声音清亮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。
少年笑了。他举起手中的竹篓,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手稿??正是《思辨录》原始手抄本的残卷。“你们带来了什么问题?”他问。
为首青年跳下船,单膝触地,双手捧上一张羊皮纸:“我们在观测星轨时发现,北极星的位置每年都在微移。若天穹并非永恒不动,那‘天命’是否也只是暂时的规律?”
少年接过羊皮纸,指尖轻抚字迹。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天文疑问,而是一把钥匙??一旦开启,将动摇整个“天网”赖以存在的根基:即所谓“恒常秩序”的神圣性。他点头:“这个问题够格。”
随即转身引路,带领众人登上浮岛。环形建筑内部呈螺旋阶梯状分布,每一层都设有石台与灯座,墙上刻满了自古以来未解之谜的投影:为何梦能预兆现实?意识能否脱离肉体存在?语言是否限制了思维的边界?……这些问题并不提供解答,而是邀请进入者写下自己的思考,并以血或墨滴入中央火池,作为“求知誓约”。
一名少女环顾四周,颤声问:“这里……是谁建的?”
“是无数个不肯闭眼的人。”少年答,“也是每一个敢问‘为什么’的灵魂。”
当晚,第一场“问火会”在岛上举行。十一名来自不同地域的求知者围坐蓝火旁,轮流讲述各自带来的问题。有人质疑朝廷颁布的《格物律》中关于“气”的定义是否过于武断;有人提出,若记忆可被药物篡改,则“自我”是否真实存在;更有一名盲眼琴师说,他听得出长安城钟鼓楼的音律比十年前低了半度,怀疑整个帝国的时间系统已被悄然调整。
少年静静听着,偶尔记录,但从不评判。直到最后,轮到他自己发言。
“我曾以为,真相藏在某本书、某块碑、某个权威口中。”他望着跳跃的蓝焰,“但现在我知道,真相是一条河,源头是我们不断提出的疑问。而最危险的,不是错误的答案,而是不再提问的沉默。”
话音落下,众人默然良久。随后,那名盲眼琴师拨动琴弦,奏起一支古老曲调??《招魂引》。传说此曲唯有在天地失衡之时才能唤醒沉睡的记忆。随着乐声流淌,岛中心的蓝火突然暴涨,幻化成一道人影:青鸾。
她身穿褪色黑袍,面容模糊,却清晰开口:“你们点燃的不只是灯,是‘认知主权’的火种。天网已在震动,它的触须开始收缩,这意味着它感到了威胁。”
众人惊愕抬头。
“不要怕。”青鸾影像低语,“我在西域建立了十三个暗塾,专门训练‘反向解码者’??他们能识破官方教材中的隐性操控语言。我还找到了许沉舟,他在终南山底重启了‘逆光阵’,每夜向星空发射一段加密光语,内容全是你们散播出去的问题。”
少年心头一震:“他还活着?”
“不止活着,”青鸾笑了一声,带着几分凄厉,“他还把你母亲留下的‘识心卵’带了出来??就是她在风暴中紧握的那枚发光之物。那是归墟守族千年积累的集体记忆结晶,只有血脉纯正者才能激活。现在,它就在你脚下的地宫里。”
话毕,影像崩解,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火焰。
少年当即下令开启地宫密门。众人跟随他沿螺旋阶梯下行七层,抵达一座封闭千年的圆形密室。中央石台上,静静悬浮着一枚椭圆晶体,通体透明,内部似有液态光流缓缓旋转,宛如胚胎心跳。
他走近,伸出手。就在接触瞬间,晶体骤然亮起,无数画面涌入脑海:
母亲的身影出现在风暴海域,将婴儿交予渔夫:“带走他,等‘九灯齐鸣’之时,他会听见海底钟声。”
许沉舟在地宫深处割破手掌,鲜血注入机关,启动备用灯阵:“我不是为你牺牲,我是替你活下来。”
刘进在玄武门下焚毁一份密令,灰烬拼成一句话:“别信我说的话,信你看见的。”
还有他自己三岁时的画面??被一群戴面具的祭司围住,额头烙下一道隐形印记,同时注入三种药剂:启灵散(激发潜能)、识引露(埋设记忆通道)、还有一味无名黑药,名为“悖种”,作用是让宿主天生对权威产生怀疑。
原来一切早已设定。
“所以……我不是偶然觉醒,而是被设计成‘破局之人’?”少年喃喃。
“不。”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。众人回头,只见一位老渔夫模样的男子拄杖而立,正是当年抚养他的养父。老人眼中含泪:“药是他们给的,路是你自己走的。我教你辨潮汐、看星象、听风识雨,不是为了让你成为工具,而是希望你能活得像个人。”
少年跪倒在地,抱住老人双膝,痛哭失声。
那一夜,浮岛上的蓝火彻夜未熄。少年将《天网纲要》残卷、识心卵、心灯核三者合一,构建出“第三灯塔”系统??它不发布指令,只映射真相;不灌输知识,只激发思辨。任何人只要提交真实问题,便能在梦中接收到一段信息流,可能是线索,也可能是反问,但从不直接给出答案。
三个月后,这座岛屿被航海者称为“问渊岛”。越来越多的船只冒险穿越归墟海域前来朝圣。有人带来瘟疫解法的困惑,有人追问死刑制度的正当性,甚至有边疆士兵寄来战报残片,质问:“我们保卫的江山,为何不让百姓知道它的秘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