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姝去旁听第一节课时,看见她坐在角落,手指笨拙地绕着毛线,却异常专注。老师教大家织基础针法,她一遍遍拆了重来,直到指尖磨得发红也不肯放弃。课间休息时,她悄悄拿出那本绘本,对照封面的风筝图案,试图把它织进围巾边缘。
“你喜欢风筝?”洛姝走过去坐下。
“那是……我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。”袁晨曦低声说,“那天雪太大,护士抱着他走远时,天上正好飘着一只断线的蓝风筝。我就想,也许冥冥中,那是他在告诉我:别怕,我会飞得很好。”
洛姝静静听着,忽然起身,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。“这是我让人定制的风筝挂饰,纯银的,背面刻了日期??他出生那天。”
袁晨曦接过,指尖轻抚过冰凉的金属,眼泪无声滑落。“谢谢……我真的……从来没想过,还能有人帮我记住这些。”
培训结束那天,她完成了人生第一条围巾。虽不平整,针脚歪斜,但她抱着它像捧着珍宝。当晚,她在日记本上写下:
【今天,我织出了第一件属于母亲的东西。它不够美,就像我不够好。但它暖,就像我心里重新燃起的火。我想告诉我的宝贝??妈妈的手还会颤抖,但她再也不会松开爱你的念头。】
与此同时,“雏鸟成长计划”迎来新进展。经过三个月评估,袁晨曦的行为稳定性达标,收养家庭同意接受非接触式探视安排。基金会将在半年后组织一次匿名视频见面会,允许双方通过屏幕相见,但不透露身份信息。
消息传来那日,袁晨曦在花园里坐了一下午。她戴着毛线帽,怀里抱着那条蓝色围巾,望着天空发呆。直到夕阳西沉,一只真正的风筝从远处飘来,摇摇晃晃落在她脚边??是只蓝色的燕子风筝,线轴上绑着一张纸条:
【听说你在等风,所以我来了。
??念安(代笔:聿战)】
她愣住,随即破涕为笑。
当晚,她第一次主动参加晚间茶话会,为大家唱了一首跑调严重的儿歌。歌声稚嫩而真诚,像冬雪融化后的第一股溪流。
春天就这样一步步深了。
梅树谢尽,樱花盛放,紧接着是海棠与玉兰争艳。庇护中心的孩子们在草坪上放风筝,笑声随风传得很远。洛姝牵着念安奔跑,看他咯咯笑着追一只粉色蝴蝶。聿战站在不远处拍照,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们的身影。
突然,念安停下脚步,指着天空大声喊:“麻麻!飞飞!”
众人抬头??那只蓝色燕子风筝正高高飞翔,穿过云层,掠过树梢,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辰。
而在疗养病房的窗前,袁晨曦举起双手,对着天空缓缓比出三个手势:
“我……
想……
见你。”
风起,云开,阳光倾泻而下。
城市的另一端,一家安静的康复中心内,聿老爷子坐在轮椅上,手中握着一份《家暴男性心理重建指南》初稿。扉页上,是他颤抖却认真的笔迹:
【致所有曾在黑暗中伤害所爱之人者:
醒来的第一步,不是祈求原谅,而是承认罪孽。
而我,正在学习如何做一个配得上“父亲”二字的男人。】
同一时刻,洛姝抱着熟睡的念安回家,路过庭院时忽然驻足。
风铃轻响,薄荷香气弥漫。
她低头看着孩子恬静的脸,轻声说:“你看,春天真的来了。”
聿战走来,将外套披在她肩上,顺势揽住她的腰。
“是啊。”他低语,“而且,它不会再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