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孩盯着看了很久,终于开口:“你们……不是来拍照做宣传的吧?”
“不是。”温知夏摇头,“我们只是想知道,你想不想讲讲你的故事。”
他哭了。断断续续说了三个小时。
父亲酗酒成性,母亲三年前离家后再无音讯;他在学校成绩中等,却总被要求“争第一”,否则就是“废物”“赔钱货”;他曾试图向班主任求助,却被劝“回家好好听话”;他曾写信给妇联,信件石沉大海……
“我以为全世界都不想听我说话。”他哽咽道,“直到那天听见广播里有人说:‘每一句话,都值得被听见。’我就录了音,没想到真有人回我。”
陈拾安心口发烫。他知道,这不只是技术的胜利,而是信念的延续。
他们在当地停留了整整两周。除了跟进男孩的康复情况,还组织了一场面向教师与村干部的倾听培训。许多人第一次意识到:**沉默的孩子不是乖,而是绝望。**
一位老校长红着眼眶说:“我们总怪孩子不懂感恩,可我们什么时候给过他们表达痛苦的权利?”
临走前,男孩交给陈拾安一封信。信封上写着:“给愿意蹲下来的人。”
里面只有一句话:
>**“谢谢你没有嫌我麻烦。”**
回到山村后,陈拾安将此事整理成案例报告,提交至教育部与民政部联合设立的“青少年心理危机干预专项工作组”。他在附言中写道:
>“我们建得起最先进的AI模型,却护不住一个躲在厕所里求救的孩子。不是技术不够强,是我们对‘重要’的定义出了问题。当资源只流向城市重点校,当考核只看升学率,那些最需要帮助的声音,就会永远落在数据之外。请让我们把‘回应每一个孩子’变成制度性承诺,而非偶然的善意。”
一个月后,国家发改委发布《基层心理健康服务补短板行动计划》,明确提出:**未来三年内,实现全国乡镇中小学心理援助站点全覆盖,财政专项拨款支持偏远地区常驻志愿者岗位,并建立‘即时响应-跨区联动-事后追踪’四级应急机制。**
消息传来那天,李默正在帮陈拾安整理档案。他抬头问:“老师,你说,以后还会不会有孩子觉得没人听他们说话?”
陈拾安望着窗外渐绿的山坡,轻声道:“只要还有人心甘情愿蹲下来,就不会。”
然而,平静并未持续太久。
六月中旬,朵朵突然失踪。
起初以为她只是贪玩跑远,可整整三天不见踪影,连最爱吃的糖葫芦都没带走。陈拾安发动全村搜寻,在后山一处废弃窑洞发现了她的红头绳和半张撕碎的图画??画上是她和石头并肩站在阳光下的样子,背面写着:“我不想被卖掉。”
所有人的心瞬间坠入冰窟。
赵岩紧急调取周边监控,发现一辆无牌黑色面包车曾在深夜驶入村口,停留不到十分钟便迅速离开。通过车牌识别系统的逆向追踪,车辆最后消失在河北承德方向的一条盘山公路上。
更令人不安的是,技术团队在分析“心语盒”近期录音时,发现一段模糊音频:
>(女童低声啜泣)“姐姐说带我去见妈妈……可车上好黑……我想回家……”
>
>(男子粗哑嗓音)“闭嘴!再哭就把你卖给矿上的老板!”
时间戳显示:正是朵朵失踪当晚。
“他们回来了。”温知夏握紧拳头,眼中燃着怒火,“上次抓了张德海,只是砍断了一条藤蔓。真正的根,还在地下。”
陈拾安沉默良久,翻开手机相册,看着朵朵刚来时的照片??瘦小的脸,缺了一只耳朵,眼神像受惊的小鹿。那时她说的第一句话是:“你会把我送回去吗?”
他摇了摇头:“这次我不报警了。”
众人愕然。
“我要让他们自己浮上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