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少宝八岁进宫,虽如今也不过三十余岁,却经历过前朝,又伺候过太上皇的宠妃,见多了后宫嫔妾,不管有宠无宠,有意无意,她们对皇上无不上心。唯独这位皇贵妃对皇上却诸多敷衍,原以为皇上看不出来。可那日看他逗皇贵妃,笑得前所未有的开怀,李少宝才惊觉原来皇上心里什么都明白。
刘大人诧异:“娘娘就这般说了?皇、皇上没怪罪,甚至还告诉了她?”
李少宝慢悠悠呷了一口茶,“不然呢?也就你小子送的东西,刚巧得了皇贵妃的眼,能哄的皇贵妃高兴,皇上自然不会罚你。”
刘大人忙问:“敢问总管,下官是哪一件宝贝入了娘娘的眼?下官这就再去准备!”
李少宝道:“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,皇贵妃还能缺你那几样玩意儿?可刚巧你管着内务府呢,杂家不是让你采买时选了如意楼的绢花做了贡品?实话告诉你吧,这如意楼就是皇贵妃开的,她办的那个女学,里面不少人先学会了绢花,自己散卖要不上价钱,皇贵妃索性自己开了个铺子。可这种前朝正宗的宫中制式,普通百姓买不起,买得起用得上的女眷们,都是各老字号的主顾,是看不上这些的,是以铺子的生意一直生意寥寥。前段时间,皇贵妃还为了这事苦恼,你收了她们的绢花做贡品,可不就是为她们打了名声?以后自然生意兴隆。皇贵妃有了笑脸,皇上不赏你已是为了避人耳目,怎么还会罚你?”
刘大人转过弯来,忙道:“多谢总管大人,若没您指点,下官万万想不到此处!”
李少宝笑:“咱们这位皇贵妃,是万万不想仗势欺人的,这如意楼与她的关系,杂家也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打听出来,你口风紧些,万不可泄露出去,否则触怒了皇贵妃,谁也救不了你!”
刘大人忙道:“下官省得!就凭您老这番话,这房契您也得收下,里面还有四位美婢两位小倌,都是自小在江南门里训练,特意挑选送过来的,极为知情知趣,还请总管笑纳。否则下官下次有什么事,万不敢再求到您门前了!”
李少宝爱财,却也知道取之有道,收礼也要让送礼的人心悦诚服,免得落下怨怼,这才将房契收入袖中,“既如此,杂家便过去看看?”
“下官陪总管一起过去!”刘大人陪笑着充当起马前卒,与他一同过去……
恭王大婚定在八月,翌日两人一同来到宫中,相比于太子与太子妃过来时的浓情蜜意,恭王对恭王妃则有些客套冷淡。这位恭王妃容貌普通,怕是不得恭王宠爱,只她此种情况下,仍旧不卑不亢,便看得出本身便是沉稳豁达之人。
令仪想起秦烈当日所言:娶妻当娶贤,灿儿心胸狭隘,又性情偏激,需得一个宽容敦厚的王妃在旁开导,最忌那种掐尖善妒之流。
他的想法于朝廷与秦家自然是最好的,可如今看来,只怕会生出一对怨侣来。恭王倒是无事,毕竟他还可以有侧妃,有侍妾,这里用不出的温柔,尽可以抛洒到别处去。只可惜恭王妃这一生要被埋没在王府中,终生再难自由。
秦烈与她一起见过恭王妃,至于两位太子嫔,根本不够格面见皇上,唯独令仪自己召见。
这两位都是极为美貌之人,一人明艳动人,一人娴静秀美。
容貌娇美意味着能吸引太子多往她们房中去,她们的同胞兄弟都不只一个,应当都是好生养之人。
令仪与她们聊了几句,便能看出这两人性情,明艳动人的那位心直口快,娴静秀美那位却颇有心机,短短几句话便不动声色地贬低了另一人抬高了自己。
待两人离开,令仪问下朝回来的秦烈:“太子嫔不需看性情的吗?”
秦烈道:“不过一个妾罢了,不安分守己去母留子便是。”
他语气如此平淡,仿佛在说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。
就像那日他说要找女子配给吉安,只为延续血脉一般。
相比于女子嫁人前百般衡量,家世、人品、前途与情意
原来男人在挑选妻妾时,竟这般简单直接。
尤其对于手握权柄的男人,甚至简单到了粗暴的地步。
贤妻美妾,不过各司其职罢了。
便是他们最为看重的正妻,也不过只提供一种价值,若提供不了,依旧可以更换。
令仪垂眸不语,直到秦烈过来握住她的手,蹙眉道:“是否宫中用冰太多了,怎么手这样凉?”
她收起思绪,故意嗔道:“这叫冰肌玉骨,自清凉无汗!怎么能说凉?”
秦烈笑:“是了,冰肌玉骨,也只有你衬得起这句话来。”
令仪似随口道:“我有件事要求你。”
秦烈不由抬头看了眼案边挂着的一幅字,是那日她拿着贿赂来问他想要怎样的恭王妃与太子嫔,他告诉了她,却在翌日写下了“下不为例”四个字留在她枕边。
她当时极为重视,着人裱起来挂在显眼之处,说是要时时警醒自个儿。
可事实证明,那不是警醒她,而是嘲讽他这个皇上。
公主不仅礼照收,甚至少了些耐心。
以前还会遮掩一些,现下一开场便是:我有件事要求你。
说是求人,却丝毫没有求人的态度,拿了贿赂又犯懒,明晃晃地要自己与她同流合污。
这情形实在该教训,可一见她那股子恃宠而骄的模样,秦烈的气再生不起来。很多时候,男人的想法简单又幼稚。——旁人都得敬着她求着她,她再来求自己,这又何尝不是他登上龙椅才有的馈赠?
封妻荫子,从来都是男子最大的荣耀!
可明知没什么用,他还是要提醒她:“后宫不可干政。”
令仪无辜地眨了眨眼,“我何时干政过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