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阵后怕让文向好忍不住同以往一般筑起防御,反抓住祝亦年的指节一下松开,雨靴因退后在水泥地面擦出声响。
“阿好。”祝亦年跟以往一样唤了文向好一声,然后勾起唇一笑,眉眼弯弯,如同话家常般,“我点了外卖。”
“去你家一起吃好不好?”
祝亦年往前一步抓住文向好的手,湿漉漉又带着温热的掌心比适才挽得松些,却让外卖盒的重量摊在两人身上。
分明应该觉得手轻松不少,可文向好屏住呼吸看着占满视线祝亦年,瞳孔不由自主地颤着,挥之不去的凝滞从手腕开始蔓至全身,而沾着水的雨衣酿成一股又一股窒息的烘热。
“……好。”
文向好下意识一个转身,期待让空气流动起来冲散这股冰火两重天,因此什么疑问都被抛之脑后,只知道不能再对视下去。
太快的转身让文向好错过祝亦年面上转瞬即逝的笑容,不过却仍甩不开祝亦年那犹如夏日晌午空气般的粘稠目光。
文向好带着祝亦年走上回出租屋的楼梯,一前一后,两人又再无话,逼仄的楼梯唯有两人并不重叠的脚步声。
文向好僵硬着背脊,密不透风的雨衣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热潮仍挥之不去,把心里说不出的想念、内疚还有心虚放在这股不会停息的火里煎熬。
唯有经过楼梯转角,面庞被扑上卷着雨丝的风,头不自觉往侧一偏,眼梢见到祝亦年的淡然模样,心里才稍稍落下。
但文向好不知是安心还是落寞。
拧开门锁,文向好将钥匙放在玄关,很快蹲下身在鞋柜找拖鞋,寻到一半才想起前两天拖鞋被流浪狗当玩具咬破,备用拖鞋被她临时穿着,于是一阵尴尬漫上心头,不知如何是好。
“家里没有过客人?”祝亦年坐在一旁的小板凳,只离文向好不过咫尺,以至于两人身上的水滴在衣摆接触时凝成一股,落在地上。
文向好闻言指尖一蜷,听出祝亦年的言下之意,不由有些头皮发麻:“只有一个同事妹妹来过。”
“那我光着脚吧。”
祝亦年颔首回应,那双始终将目光定定摆在文向好身上的眼总算一眨,挂在眼睫的水珠落下,让文向好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雨珠,还是祝亦年的眼泪。
“不能这样。”文向好皱了下眉,出租屋的地板时常潮湿,祝亦年淋雨还光脚走指不定要生病,于是拿拖鞋的手欲伸又止,“要不……”
“好,我穿你的。”
文向好话才起了头,祝亦年已经接上话,被雨淋得冰凉的脚拖鞋一伸,把那股湿濡染到文向好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背。
与温热肌肤全然不同的冰凉让文向好一激灵,一下子站起身,扯开扣在身上的雨衣,让无处安放的热流得以有所出口。
还未喘口气,祝亦年似不依不饶地跟着一起起身,明明眼神敛着暗光,像是疯长的藤蔓,可话语却十分礼貌客气:“我能借浴室洗个澡吗?”
文向好扫了眼全然贴在祝亦年身上的衣物,很快低下头,看着两人脚边融为一滩的水,含糊地应了声好,立刻转过身把雨衣丢在一旁,似是逃离般走入卧室为祝亦年拿衣服。
看着密闭阴暗的衣柜内壁,文向好才有了种被包裹的安全感,挑好一套不常用的衣物和全新的内衣放在手上,可一转头,才发现祝亦年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。
文向好被吓得脊背霎时贴在木柜门上,眼珠发颤地看着面前的祝亦年,好一会才反应过来,往侧一跨步把衣服塞给祝亦年,然后有些结巴道:“……我去给你调水温。”
出租屋的卫生间窄小发潮,摁开灯泡开关,昏暗的黄光把墙角刷不去的苔渍照得影影绰绰,如同她的心一般的晦暗一览无余。
文向好想起曼港明亮的一切,滚了下喉咙,没来由产生一阵挫败,抬头望着陈旧热水器里跳动的蓝色火焰,把调节把移得比平时大的角度,把手烫得通红,才回过神来重新把水温挑好。
“好了。”文向好走出卫生间,让祝亦年进去。
祝亦年自从跟着她往出租屋走去后便一直没什么表情,适才在楼梯角那抹微笑似是昙花一现。
文向好悄悄用眼梢去看祝亦年,又很快收回目光,低头看着两人擦肩而过时就快要贴在一起的脚步。
也对,现在才是正常表现,被人欺骗的感觉她很熟悉。
“你去哪?”祝亦年的声音冷不丁响起,压低的声音没有什么语调,可让人听着似有一把挂在脖颈的钩子,前一步会被刺痛,后一步又忐忑。
文向好出神时不知走了多远,听见呼唤才不得不转身,可回头一看,不由睁大眼。
祝亦年大开着卫生间门,脱掉的湿透衣物垂落在地上,顺着堆叠在脚腕边的衣服往上看,在暗灯下犹如温润暖玉般的酮体赤条条展现在文向好面前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不关门?”文向好感觉有股烘热往面上涌,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抓住门把欲把门关上。
可祝亦年却一下阻拦文向好的动作,用手掌覆上文向好的手掌。
雨早已干却,如今祝亦年的掌心带着些微微干燥的热意,掌纹摩挲在文向好手背,分明两人僵持着,但文向好又一次觉得自己在误入牢笼。
“我不关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看不见你,你又要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