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先起来!地上凉,有话慢慢说!”凌华使劲把人往上扶,又快步从旁边货架上拿了瓶矿泉水,拧开盖子递过去,“先喝点水,缓口气,到底出什么事了?看你这模样,像是遇到天大的麻烦了。”
男人接过矿泉水,手抖得像筛糠,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,水珠顺着嘴角往下滴,打湿了衣襟,才缓过劲来,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说道:“小人……小人张景,是汝州官窑的匠人,专门烧制汝窑瓷器。前些日子,宫里传旨,让我们官窑烧一批汝窑碗,说是要当哲宗陛下的寿辰贡品。可……可那窑温就跟跟我作对似的,怎么都控制不好,烧了三窑,最后就成了一件合格的……按大宋律法,贡品不合格,要全家流放啊!”
说到最后,张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,混着脸上的窑灰,留下两道黑乎乎的泪痕,看着格外狼狈:“我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,还有怀着孕的妻子,两个孩子最大的才五岁,他们要是被流放,走那千里路,肯定活不下去啊!刚刚有仙音跟我说,说这里有能解决难题的‘奇物’,求您帮帮我,只要能救我全家,让我做牛做马都愿意!”
凌华看着张景绝望的样子,心里也泛起一阵同情。
这阵子他为了应对时空客人带来的古董,特意恶补了不少古董知识,其中就包括汝窑:“你说的是汝窑?我知道这东西,烧制起来确实难,尤其是窑温,差个十几度,釉色就全毁了。”
张景愣了愣,没想到眼前的人还懂汝窑,连忙点头:“恩人也懂烧瓷?就是窑温!我们用‘火照’测,烧到一半拿出来看瓷片,也只能估个大概,有时候看着釉色亮,烧完还是发暗,这三窑废了,我全家都要完了!”
凌华摸了摸下巴,突然想起超市仓库里的东西:“你先别着急,我给你去拿个东西,或许能帮到你。”
他领着张景穿过摆满零食、日用品的货架,来到超市最里面的检测区——这里摆着不少凌华用来检测时空客人带来物品的仪器,恒温箱、放大镜、小型加热炉一应俱全。
凌华从铁皮柜里拿出两个包装得严严实实的K型热电偶,递给张景:“这东西叫‘测温针’,专门测高温的,能精准显示窑温,误差不超过5℃,就算你那窑火温度忽高忽低,它也能实时跳数。”
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本装订好的手册,补充道:“这本是《窑温监测简易手册》,我特意找人改成了繁体,里面写了怎么装、怎么看数据,你照着做,保你烧制合格率能超过90%。”
张景接过热电偶和手册,手指轻轻抚摸着热电偶的金属探头,眼神里满是怀疑,又带着点不敢相信的期待:“这……这小小的铁疙瘩,真能测准窑温?我们官窑里最有经验的老匠人,凭手感估温都有误差,这东西能比人还准?”
“是不是真的,咱们当场试试就知道了。”
凌华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小型高温加热炉,“这是我用来测古董金属熔点的炉子,最高能烧到1600℃,跟你那窑火温度差不多。”
“蛇……是毒?”张景盯着加热炉上的“℃”符号,眼底闪过一丝茫然。
凌华忍俊不禁,耐心解释:“是摄氏度,用来表示温度的,比如你们烧窑常说的‘大火’,大概就是1200多摄氏度。我教你认阿拉伯数字,1、2、3……这样你看显示器上的数字,就能知道具体温度了,比‘大火’‘小火’精准多了。”
张景听得似懂非懂,却还是认真点头:“恩人您说,我记着!回头我再找纸笔抄下来,免得忘了。”
凌华笑着操作起来,把热电偶的探头插进加热炉的测温孔里,接通电源,慢慢转动调温旋钮。随着加热炉里传来“滋滋”的声响,热电偶连接的显示器上的数字开始跳动——100℃、200℃、500℃、800℃……当温度升到1250℃时,显示器上的数字稳稳停在1250℃,连小数点后一位都没波动。
张景凑在显示器前,眼睛瞪得溜圆,手指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屏幕,看着数字随着凌华调温的动作实时变化,声音都在发抖:“准!太准了!这简直是神物啊!有了它,我再也不用怕窑温不准,再也不用怕连累家人了!”
他猛地转过身,“噗通”一声就跪在凌华面前,“咚咚咚”磕了三个响头,额头都磕红了:“恩人!您就是我张景的救命恩人!这‘神物’我愿以12件汝窑残片、1件月白釉民窑碗相换!那些残片都是我从废窑里捡的真品,虽然不全,但能看出汝窑的天青色釉;那月白釉碗更是少见,是我去年给贾员外家烧瓷时,偷偷留的好东西,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给人看!”
他从随身携带的小木箱里小心翼翼取出瓷片和月白釉碗——瓷片虽碎,却泛着淡淡的天青釉光;月白釉碗更是莹润如玉,像盛了半盏月光。
凌华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,皱着眉头说道:“我不要你磕头,也不是为了你的宝贝才帮你。你要是真想谢我,不如跟我说说汝窑的烧制技艺,比如你们调釉的时候会加哪些料?窑炉是怎么砌的?我对这些老手艺挺感兴趣的。”
张景愣了一下,随即重重点头,眼眶又红了:“恩人放心!只要我能保住全家,别说只是说技艺,就算是把全套烧制手法写下来,我也愿意!我们官窑匠人,最敬重的就是能救命的人,您这份恩情,我记一辈子!”
凌华伸手刚要拿塑料袋装测温针,顿了顿,转而取了一个厚实的牛皮纸袋,把热电偶和手册仔细装进去,递给张景:“关于烧制手法不急,你先拿回去试试,要是有不懂的地方,下次来超市再问我。对了,这‘测温针’别让外人看见,免得给你惹麻烦,毕竟是少见的物件。”
张景接过袋子,紧紧抱在怀里,像是抱着救命稻草,对着凌华又深深鞠了一躬:“多谢恩人!我一定会尽快把汝窑技艺详细写下来,下次来亲自给您送来!”说完,他又忍不住瞥了眼超市货架上的物品,才转身快步离开,身影在门口白光中消失不见。
张景走后,凌华看着桌上摆着的12件汝窑残片和1件月白釉民窑碗,心底一阵喜悦。
他拿起一片残片,对着阳光看了看——胎质细腻,釉色温润,就算是碎片,在现代也能卖上万元;月白釉民窑碗更是少见,碗口圆润,釉色柔和,市场价至少几十万。
“现在也不缺钱,留着当收藏挺好,比卖了更有意义。”
当下,凌华找了个铺着软布的盒子,小心翼翼地把残片放进去,和月白釉碗一起带回了家里。
他盯着架子上孤零零的月白釉碗,琢磨着:“回头得买个博古架,把这些宝贝好好摆起来,不然总觉得委屈了它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