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。
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,有人走了出来。
纪菱晚听见后抖了一下,大理石地板的丝丝冰凉,好像这才包裹着膝盖,流窜全身。
她跪坐在原地,双手放在腿面,没有动作。
薄冷的水汽渗入空气,半晌后,察觉他走近,在她不远的沙发坐下。
有人在和他进行视频通话,提到港澳的某些并购事宜,向他寻求确认。
她能想象到,他懒懒坐在那儿的模样,或许还用一只手略微支额,偶尔回应,夹杂几句与对面斯文克制的谈笑。
视野幽暗而封闭。
她想起曾拍过的电影中某个片段,她扮演的游人走入一片终年覆雪的扁柏雪松森林,那里偶有人来,却都不知所踪,有人说他们是自愿走入,以血肉饲喂了兽类,最终形成一个个自杀谜团。
虽是演绎,但那时的她,的确被一种浓烈的窒息感包围。
却又带着莫名其妙的对未知的兴奋。
通话结束,周遭安静,他好像在上方注视着她,想到这里,她忘记了地板的冰冷。
“我要休息了,今天很累,”他说,“打电话让人接你回去。”
除了命令,没有任何情绪。
她抬起头,摘下眼前遮挡。
面前沙发空了。
忘了他有没有对她说“听话”。
总之他离开了。
今天是叶敬棠吃素的第二十二天。
早晨飘过一场雨,几个僧人拖着僧袍,在院中清扫着洒落一地的梨花与枯叶。
焚香幽寂,一切都显得静谧。
叶敬棠看向上方相框里的人,不知什么时候起,他的容貌在她记忆中,已经有些陌生了。
这五年过得太快,眨眼之间。
每年她都会从他死的那天起重新计算一遍时间,恍惚以为,真的只过去二十二天而已。
寺庙的人准备好饭菜,顾听白准时出现。
几道素淡的食物,一张洁净的檀木桌。
连续二十二天,无论多忙他都过来,从不迟到或爽约,领带、手表、袖扣全部摘下,坐在她对面,细嚼慢咽,不动声色。
每年这段时间都是如此,从无怨怼。
“你成天陪我吃这些寡淡的,不会觉得腻烦吗,”叶敬棠夹起一筷青菜放入自己的碗里,对他说,“你平时事情多,不说大鱼大肉,该营养均衡一下。”
顾听白微微弯了下唇,看着她,“吃什么不是吃,你不也天天这样。”
“人也有食欲啊……”叶敬棠笑叹。
“欲望得到满足了就可以,怎么满足没那么重要。”
“但你其实也不知足啊,”叶敬棠说,“别看我天天待这儿,好多事我都知道,旻文前几天看望我,说你不准别人碰京西那块儿,因为那是斯侨的东西。”
她话说一半,欲言又止看着他。
顾听白淡淡笑:“他嘴上不把风,什么都跟你说,别放心上。”
叶敬棠说:“我怎么不放心上?你们一起长大,这几年各自有事业,联系少了,说到底还是最好的朋友,从小你爸对你太严格,除了他们,你也没什么特别亲近的人,忙是忙,但你也不要总是一个人。”
顾听白只是微笑,不说话,低头安静吃饭。
关于这些,叶敬棠也就点到为止,转而道:“所以,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个家呢?你都32了,斯侨小你两岁,人家马上办婚礼了。”
“看你什么时候有中意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