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过晒谷场时,特意装作热得不行了,停在纳鞋底的孙寡妇跟前纳凉:“听说您家二小子在柳家隔壁做木匠?”
"听说柳家二姑娘…"她话音还未落,孙寡妇就已拍着大腿接话:"我呸"孙寡妇猛地啐掉瓜子壳,“她家那几个小子,真是惹人烦得很!”孙寡妇脸上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,竹筒倒豆子般说道:“前儿个晌午,我在院子里晾衣裳,眼角余光瞥见柳家那几个小崽子在我家院墙外鬼鬼祟祟的。我心里一紧,寻思着他们又要搞啥名堂。果不其然,没一会儿,就瞧见他们家那个老五,像个小耗子似的,顺着墙根溜进了我家鸡窝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鞋底,仿佛那鞋底就是柳家那几个小子。“我赶紧放下手里的衣裳,猫着腰悄悄凑过去。好家伙,那小子正把我家鸡蛋往怀里揣呢!我家那口子在后院听见动静,也跑了过来,当场就把他们给揪住了。”
杨氏微微皱眉,顺着话问道:“听着这事儿可不小,那柳月娥咋出面的?”
孙寡妇撇了撇嘴,脸上满是不屑,“柳月娥那丫头,跟脚就出现了,假惺惺地训斥她弟弟们,说什么‘咋能偷人家东西呢,快给人家还回去’。”
“听着她教训得也挺在理,那咋能说她不是真心的呢?”
孙寡妇一听,又呸了一声,这才接着道:“哼,我在一旁看得真真儿的。她虽说嘴上训得厉害,可眼神根本就不对。她那几个弟弟,一边把鸡往回送,一边偷偷瞅她,见她没咋生气,还敢对着我家男人吐舌头呢!她就是做做样子,根本就没打算好好管教她弟弟。”
孙寡妇的锥子狠狠扎进鞋底,"前日里偷了老赵家晒的腊肠,叫人逮个正着!"她唾沫星子溅到杨氏的鸡蛋筐里,“三寸长的腊肠,生生从梁上割下来半截!”
孙寡妇拽断麻线,线头甩得像鞭子,"柳月娥扭着细腰出来说好话,转头叫她弟把腊肠往泥地里一摔——‘都沾灰了还您’!"她突然压低嗓子,“昨儿我亲眼瞧见,那几个泼皮往她荷包里塞铜板呢!”
杨氏从孙寡妇那儿听闻了柳家那些令人皱眉的事儿,心中五味杂陈,又与孙寡妇敷衍了几句,便匆匆告辞。
她挎着那装着鸡蛋和卤货的竹筐,沿着蜿蜒曲折、被太阳晒得发白的小路,朝着表姐家走去。
杨氏很快便到了,就是表姐家这篱笆墙东倒西歪,好些地方的木条都已经断裂,院子里,晾衣绳上挂着几件洗得褪色且打着补丁的衣裳,在微风中轻轻摆动。
几只毛色黯淡的母鸡在角落里刨食,偶尔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“咯咯”声。
杨氏抬手,轻轻叩响了略显破旧的木门。
“吱呀”一声,门缓缓打开,一个身形瘦弱、面容带着几分憔悴却依旧挂着和善笑容的妇人出现在门口。
她瞧见杨氏,先是微微一愣,随即眼睛里瞬间闪过惊喜的光芒,一把拉住杨氏的手,激动地说道:“哟,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,快进屋,快进屋!”
杨氏笑着迈进院子,将手中的竹筐递过去,说道:“姐,这是我们家新卤的一些吃食,我专门给你和姐夫还有孩子们带过来尝尝鲜。咱姐俩好久没见了,我可惦记着你呢。”
表姐实现压根没落在筐里,激动地抓住杨氏的手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哎呀,你说你这孩子,来就来呗,还带什么东西,太客气了。”
屋里几个个头参差不齐的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,看到杨氏,脆生生地喊着:“姨姨好!”
杨氏笑着摸了摸孩子们的头,说道:“都长这么高了,一个比一个俊!”
表姐夫也从屋里走了出来,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、袖口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,肩上搭着一条破旧的毛巾,手里还握着一把有些破旧的锄头,憨厚地笑着说道:“哎,我这正准备出去干活呢,妹子,你这难得来家里,可得多住几天。”
杨氏连忙摆手回应:“姐夫,瞧您说的,我这不是想着好久没见着姐和你们了,过来串串门。”
寒暄过后,便拉着杨氏走进屋内。
屋内的布置十分简陋,一张有些破旧的木桌摆在屋子中央,周围摆放着几张缺胳膊少腿、用木板简单钉起来的凳子。角落处还堆放着一些农具和杂物。
表姐招呼杨氏在凳子上坐下,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缺了口的茶壶,倒了两杯有些浑浊的茶水,递到杨氏面前,说道:“家里条件不好,你别嫌弃。”
杨氏连忙接过茶杯,笑着说:“姐,你这说的什么话,咱们自家姐妹,哪有那些讲究。从小一起长大,你还不了解我嘛。”
两人坐定后,先是聊起了家常。
杨氏说起村里张家媳妇上个月生了个大胖小子,一家人乐得合不拢嘴;又提到李家新盖了大瓦房,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。
表姐听得津津有味,时不时插上几句,感慨着村里的变化。
聊了好一会儿,杨氏觉得时机差不多了,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:“姐,我这次来,还听说咱这儿有个叫柳月娥的姑娘,你知道不?”
表姐一听这话,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神情,放下手中的茶杯,说道:“哟,你咋打听起她了?是不是家里有人相中那姑娘了?”
杨氏见她一下子猜到了意图,也没瞒着,点头说道:“可不嘛,我家那侄子家平,好像和这姑娘走得挺近。家里人都挺关心的,就让我来打听打听。”
表姐听了,脸上满是诧异之色,愣了片刻才开口:“哎呀,妹子,你家侄子咋会看上她呀?这柳月娥,在咱这儿可有点名声呢,不过可不是啥好名声。”
杨氏心中一动,连忙问道:“姐,这是为啥呀?我听村里人说,这姑娘家里困难,人倒是挺勤快的?”
表姐叹了口气,说道:“这柳家啊,确实是个苦命的人家。她爹早年好赌,把家里的水田都输光了,后来喝多了酒,失足掉进河里,就这么没了。她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要养活,日子过得紧巴巴的。”
“要说这柳月娥,看着倒是挺勤快的,经常帮着家里干活,洗衣做饭、下地干活,啥都干。”表姐皱了皱眉头,接着说道,“但是啊,”表姐凑近杨氏,压低声音说道,“这柳月娥之前相过亲,你知道她娘问人家要多少聘礼吗?十五两银子!可把人吓一跳。”
杨氏一听,满脸诧异,问道:“为啥要这么高的聘礼啊?咱们这一片可没这规矩啊!”
表姐不屑地撇了撇嘴,说道:“她娘逢人就说自家闺女能生儿子,以后肯定能给夫家开枝散叶,所以这聘礼自然得高。哼,也不看看自家啥情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