呜咽之声骤起,竟非寻常埙音,而是夹杂着人声吟诵,正是林先生临终前所写的《悲民帖》:
>“吾以喉为剑,以声为血,
>不求封侯,但求一闻天下清平歌。
>若此愿不成,请将我骨磨为哨,
>让风替我继续喊。”
埙声未绝,窗外忽有回应??先是远处一声笛起,接着巷口传来琵琶拨弦,再后来,rooftops上有人敲瓦为节,井边洗衣妇以木槌击桶应和……短短片刻,整座城仿佛苏醒,无数隐匿的乐器悄然加入,汇成一股汹涌的暗流。
这是江南的“无声抵抗”。
阮凝玉含泪微笑:“桥没断,只是换成了地下河。”
当晚,她们召开秘密集会,地点设在一条废弃的船坞。百余名各地潜伏的乐人冒死前来,有人带来手抄的《万象听心录》残卷,有人献出祖传的音律铜尺,更有盲女以指尖摩挲碑文,背诵出整部《乐政十策》。
阮凝玉站在船头,手持母亲遗留的银簪,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:“今日,我们不求官府认可,不求圣旨昭雪。我们要做的,是一件更危险的事??让每一个普通人,都能成为自己的乐师。”
她宣布成立“黑月光盟”??一个没有首领、没有据点、没有旗帜的秘密组织。成员不分贵贱,不论男女,只要心中尚存一缕不甘沉默的旋律,便可加入。任务只有一条:将真实的声音,藏进日常生活的每一寸缝隙。
比如,织女在锦缎中绣入五声音阶;农夫犁田时踩出固定节奏;孩童跳绳歌谣里暗藏反律诗;甚至连和尚诵经,也可调整音高,传递密信。
“他们可以烧书,但烧不尽记忆;可以杀人,但杀不死节奏。”她说,“当一万个人在同一时刻哼起同一首调子,那就是起义的号角。”
计划甫定,突闻警哨响起。官兵包围了船坞!
原来内有叛徒通风报信。火把映红河面,箭矢如雨射来。阮凝玉立即下令分散撤离,自己断后。混乱中,桃夭为掩护一名盲童中箭倒地,阿弦则引爆预先埋设的音爆符??那是以特定频率震动空气的机关,瞬间造成百米内耳鸣失聪,令追兵短暂瘫痪。
阮凝玉背着桃夭跃入河中,顺流而下。其余众人依训练有素地消失在街巷深处,有的钻入下水道,有的混入夜市人群,还有的当场撕去外衣,露出早已准备好的衙役服饰??原来早有人渗透进官府内部。
三天后,阮凝玉藏身于太湖畔一间渔家。桃夭性命无碍,但失血过多,昏睡不醒。阿弦守在一旁,忽然开口:“我听见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北方……钟楼响了。”
阮凝玉猛地抬头。那是皇宫最深处的报时古钟,百年未曾主动鸣响,唯有国丧或登基大典才会敲击。可这一次,它是自己震动的。
“谢允……你在做什么?”她喃喃。
与此同时,长安城内,谢允独自登上钟楼。
他无法听见声音,但他能感受振动。这些日子以来,他每日抚摸钟体,记录风过时的微颤,研究铜质的共鸣规律。他还找到了一本尘封的《钟律秘要》,记载着一种失传的“心振术”??若有人以纯粹意念与钟共振,便能让钟自行发声,传达不可言说之讯。
他不会说话,但他还有心。
他将手掌贴在钟壁,闭目冥想。脑海中浮现的是阮凝玉的歌声,是孩子们练习《朝阳歌》的节奏,是地牢中那句“桥断于东”的谜题,是鼎鸣九响时金光冲天的景象。
他在心里一遍遍回放这些声音,把这些情感化为振动频率,通过掌心传入青铜。
一下,两下……七下,八下……
忽然,钟体开始轻微晃动。
守夜的太监惊骇回头,只见那口百年沉寂的大钟,竟缓缓摆动起来,发出第一声低沉的嗡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