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接着,第二声!第三声!直至第九响荡彻皇城!
每一声都对应着“对音大审”当日铜鼎的鸣响顺序,构成一段完整的乐律密码。懂音律之人一听便知:这是《万象听心录》开篇第一章,名为“启民章”。
消息迅速传开,百姓奔走相告:“钟楼自己响了!是天意啊!”
太后连夜召见谢允,见他双耳渗血,掌心磨破,却目光坚定如铁。她终于明白,这个人宁愿耗尽生命,也要替万千说不出话的人发声。
“你要什么?”她问。
谢允提笔写下:“重启‘鸣冤台’,不限身份,不限议题。让天下人,皆可以上台奏乐陈情。”
太后沉默良久,最终准奏。
诏书下达之日,阮凝玉正在江南召集第二批“黑月光”成员。听到消息,她久久不语,而后仰天一笑,泪水滑落。
“母亲,”她轻抚陶埙,“您听见了吗?桥不仅没断,还通到了皇宫里。”
数月后,春雷初动,新一届“鸣冤台”大会如期举行。不同以往的是,此次报名者逾千人,有农妇控诉苛税,有工匠揭露贪腐,有寡妇申诉家产被夺,更有北疆士兵之母泣诉边关粮饷被截。
每人限时一曲陈情,由太庙铜鼎判真伪。
第一日,便有七鼎自鸣。
第二日,十二响震天。
第三日,当一名十二岁的盲童女孩登台,以竹笛吹奏她父亲战死前哼的最后一支小调时,铜鼎竟连续轰鸣十八次,鼎身裂纹蔓延,最终轰然炸开,碎片飞向四方,落地化为九块石碑,碑上自动浮现出各地冤案名录!
举国哗然。
太后当庭下诏:“自今日起,废除‘音禁’残余条款,设立‘民声司’,专理百姓以乐诉冤之事。凡阻挠者,以欺天论罪。”
与此同时,全国各地的心音书院正式纳入官学体系,但教学自主,不受政令干涉。阮凝玉拒绝出任任何官职,只留下一句:“我们不需要新的权威,我们需要的是,每个人都能挺直脊梁唱歌的权利。”
又一年春至,阮凝玉回到归晚楼。梅树已长成林,花开如雪。她站在楼顶,看见远处山坡上,一群孩子正围着一块新立的“听心碑”学唱《朝阳歌》。碑文歪斜稚嫩,却是由一名七岁女童亲手所刻。
风送来歌声,清澈如泉。
她取出那支断裂的玉簪,轻轻插入梅树根下。
“母亲,这条路,我们会一直走下去。”
而在遥远的北疆,一位老兵点燃篝火,取出藏了二十年的旧琵琶,弹起一首无人听过的曲子。隔壁帐篷里的少年听得入神,悄悄记下了旋律。
千里之外的蜀中深山,一名采药人在悬崖边发现了一面刻满音符的石壁,雨水滴落其上,竟自动奏出一段哀婉的调子。
岭南村落,中秋夜祭月,老妪教孙女唱一支祖传的摇篮曲,歌词里藏着半阙《万象听心录》。
东海渔舟,晨雾弥漫,渔民撒网时哼着号子,那节奏,竟与当年九江破庙中的鼓点完全一致。
声音,从未真正消失。
它藏在呼吸里,缝在衣襟中,埋于土下,游于风中。
它是黑夜里的微光,是沉默时代的回响,是纵使千载压制也斩不断的??
黑月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