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周后,电影正式提交国家影视资料馆存档,并同步上线“声音驿站”平台。首日播放量突破百万,豆瓣评分迅速锁定9。6。评论区最热的一条写道:“这不是纪录片,是一面镜子,照见我们忽略太久的柔软与坚韧。”
而此时,林浩然已启程前往内蒙古锡林郭勒。那里有一群牧区留守儿童,正等着接收第二批“儿童回声”设备。飞机降落时正值黄昏,草原被染成金红色,风吹得帐篷猎猎作响。迎接他的是一位蒙族女教师,名叫其木格,四十多岁,嗓音沙哑却有力。
“孩子们听说你要来,昨晚集体熬夜写了信。”她递上一叠泛黄的作业纸,“他们说,如果不能当面说话,至少能让声音先到。”
林浩然接过信,一封封翻看。字迹稚嫩,内容却沉重得令人心悸。有孩子写:“我想爸爸回来,哪怕只待一天,让我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变老了。”另一个写道:“奶奶病了,我不想上学,可老师说我不去会被警察抓。”还有一封画满了哭脸的小人,旁边标注:“我说不出话,心会爆炸。”
他沉默良久,最终掏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,逐一对着每封信朗读一遍,录制成音频包,命名为《牧歌未完成》。
第二天清晨,他在操场架起简易录音站,教孩子们使用设备。起初大家都害羞,躲在毡房门口张望。直到一个叫巴特尔的男孩率先走上前,拿起录音机,用蒙古语大声说:“我是巴特尔,十二岁,我想当摔跤冠军!”
话音落下,周围爆发出欢呼。其他孩子纷纷涌上来抢机器,争着留下自己的宣言。有个小女孩甚至录了整整十分钟的羊叫声,说是替家里刚出生的小羊羔“发声”。
林浩然笑着记录下这一切,顺便询问其木格:“有没有特别需要关注的孩子?”
女人点点头,指向远处一座孤零零的毡房:“苏日娜,十三岁,去年冬天失去双亲,现在跟着瘫痪的爷爷生活。她一句话不说,连点头摇头都不肯。”
下午三点,林浩然提着录音机走向那座毡房。老人躺在床上,眼神浑浊,嘴里喃喃念着经文。苏日娜坐在门口削土豆,手指冻得通红,动作机械。他轻轻坐下,把机器放在两人之间,按下录音键。
“今天天气很好。”他慢慢地说,“风不大,阳光暖和,适合晒羊毛。”
女孩没反应。
他又说:“我带来一台会听话的盒子,它可以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,哪怕只有一个字。”
依然沉默。
林浩然并不着急,只是陪着她剥完三个土豆,期间断续讲述青海那位藏族少年的故事,讲他如何因为害怕羊膻味而不敢脱衣睡觉,又如何在篮球场上第一次光脚奔跑。
说到结尾时,他轻声问:“你觉得他勇敢吗?”
苏日娜的手顿了一下,极轻微地点了点头。
那一刻,林浩然几乎屏住呼吸。他缓缓摘下耳机,塞进她手里:“要不要试试告诉他?就说……你也闻过羊膻味,也想在阳光下跑一次。”
女孩盯着耳机看了很久,终于把它戴上了。然后,她伸出手,碰了碰录音键。
机器亮起绿灯。
她张了张嘴,声音细若游丝:“我也……想。”
林浩然没有追问“想什么”,只是轻轻关掉录音,微笑道:“它记住了。”
回到驻地已是深夜。他打开电脑,将这段音频标记为“回音第527号”,备注:“沉默不是拒绝,是等待一个安全的声音容器。”
同时,他给总部发去指令:“立即启动‘百名困境儿童一对一陪伴计划’,优先覆盖失去双亲、遭受暴力或长期失语者。每位孩子配备专属录音档案与心理辅导通道。”
命令发出后,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。窗外,草原的夜风呼啸而过,像无数未曾说出的话语在低语。
第二天,锡林郭勒盟教育局派人前来洽谈合作意向。对方提出希望将“儿童回声”纳入地方特殊教育试点,由政府出资采购一百台设备,培训教师掌握基础录音引导技术。
林浩然欣然应允,但附加三项条件:一、不得干预内容审查;二、确保家庭知情权与退出自由;三、建立第三方监督机制,防止形式主义滥用。
“你们可以推广模式,”他说,“但不能复制流程。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回音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