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璃沉默片刻,忽而伸手抚上他眉心。
一道温润金光自她掌心溢出,顺着经络流入他识海。刹那间,丁岁安浑身剧震,双瞳交替闪烁??左眼琥珀明亮,右眼星河翻涌,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他体内激烈搏斗。
“听着。”她低声,语气坚定如铁,“你不是容器,也不是谁的延续。你是丁岁安,是那个十二岁就敢闯黑雾林的傻小子,是那个宁愿化作光柱也不肯让影渊吞噬众生的守灯人。你的名字,不该被任何人夺走。”
话音落下,他右眼的黑暗骤然收缩,一声苍老怒吼自他喉间迸发:
“贱种!你不过是我血脉分支的余孽,也配称‘守烛人’?千年前我以魂镇渊,今日我要重掌权柄,重塑秩序!”
沈清璃毫不退缩,反手抽出腰间短刃,划破手腕,鲜血滴落于地,瞬间凝成一道古老符印??正是《心灯录》中禁术“燃命契”!
“你想争?”她冷笑,“那就用最原始的方式决断。以魂为赌,以命为注,谁能让心灯不灭,谁便是真正的守烛人!”
地面符印轰然炸开,金光冲天,直贯九霄。刹那间,归途塔十二灯齐鸣,极北之地归灯塔亦剧烈震颤,两座灯塔之间的虚空竟浮现出一条由光构成的桥梁,横跨千里山河!
与此同时,丁岁安身体悬空而起,识海之中,两道意识终于正面交锋。
一方是千年前的古老意志,身披青铜铠甲,手持断剑,周身缠绕着无数冤魂哀嚎;另一方,则是年轻的丁岁安,白衣染尘,手中无兵,唯有一盏微弱的心灯在狂风中摇曳。
“你已腐朽。”年轻的声音平静道,“你忘了最初为何点灯。”
“为了秩序!”老者怒吼,“为了压制一切不安定的存在!包括你们这些软弱的后人!”
“可我们点灯,是为了照亮迷途之人。”丁岁安轻声道,“为了让寒夜里的人还能看见希望。你早已背离初心,不配再称‘守烛’。”
两人对峙,天地失声。
就在这一刻,沈清璃的声音穿透识海壁垒,如晨钟响彻:
>“心之所向,即为故人。”
紧接着,长安万家灯火逐一亮起,百姓并不知发生了什么,只是莫名觉得心头一暖,纷纷点亮屋内油灯。极北牧民亦自发围坐塔前,唱起古老的守灯歌谣。盲眼少年盘膝于守烛院最高处,引动三人愿力残印,再次诵念:
>“我愿舍恐惧,只为记得同门曾共握剑!”
>“我父虽败,但我心不屈!”
>“我虽不见光明,却听得见灯语。”
万千灯火汇流成河,涌入丁岁安体内。他的心灯骤然暴涨,光芒如日初升,将那千年的黑暗意志逼至角落。
“不可能!”老者嘶吼,“区区凡人执念,怎敌我千年修为?!”
“因为你忘了。”丁岁安微笑,“真正的力量,从来不在修为,而在有人愿意为你点一盏灯。”
最后一击,心灯爆燃,化作千万光刃,贯穿古老残念。那一瞬,天地寂静,唯有风穿过竹林,沙沙作响。
***
当沈清璃睁开眼时,丁岁安已昏倒在地。她急忙扶起他,探其脉息,虽虚弱,却平稳。右眼的星河沉沦已然褪去,恢复纯黑如墨,唯有左眼依旧琥珀温润,像是留存了一缕不属于人间的光。
七日后,他苏醒。
第一句话是:“我记得了。”
沈清璃正在煎药,闻言手微微一颤。
“记得什么?”
“记得那个冬至清晨。”他望着窗外细雨,“我醒来时,你正替我盖被。茶杯空了,我本想再倒一杯,可看你睡得太累,就没出声。后来……我留下脚印,是想让你知道,我不是梦。”
泪水无声滑落。